“码头不是已经建好了吗?你还跑那里去做什么?”顾大河却问道。
“看书看累了,就和同窗去活动一下身子骨,县学里太窄了,不好活动。”
顾大河这才不说话。
“家里还有多少银子?”顾季山抽了一口旱烟,问道。
老陈氏暗自算了算,过了一会儿才说道:“51两银子。”
李氏倒抽一口冷气,脱口而出,道:“这么少!”亏她还以为家里有很多银钱呢。
“弟妹,这不算少了,这是我们从栓子四岁读书那一年开始攒的,现在已经过去七年多,中途田地没增加,家里就多了两口人和一头牛,现在还在县城附近买了三亩荒地,把卖方子的钱给花光了。”小陈氏算了算,道,“娘,栓子前不久还拿了10两银子去县学,他两次考试一共花了16两银子,对吗?”
老陈氏赞许地点点头,道:“就是这样的,相当于我们一年才攒了7两银子,不过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其他人暗自算了算,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不过一想到现在正是要用钱的时候,眉头就皱了起来。
“明年栓子去郡城要花费多少?”顾季山问道。
顾青云一想到要走三天三夜的路就头疼,只希望在他们去郡城前就有船可以坐才好,他把早已经算好的数字报出来,道:“上次去府城咱们花了一两银子给商队,这次去郡城,那个路肯定不好走,而且还要提前去,那里的客栈肯定要价很贵,还有笔墨之类的,要用好一点,满打满算,可能都要20两不止。”这还是少算的,郡城他们一个都没去过,也不知道那里的消费情况如何,现在也只是纸上谈兵。
问了别人可能也不太准确,毕竟到时他们应该会住在考场附近的,物价相对要贵一点。经过府试,他已经知道离考场越近就越贵的道理。
“我这次去工地干活有1200文的收入。”顾青云补充说道。
“你那个钱就自己留着买纸,今天还买什么肉和糖,都把那两个小泥猴惯坏了。”老陈氏埋怨道,“有钱还不如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你读书费脑,那么辛苦。”
“没事的,奶奶,花不了多少文钱。”
最后大家决定把25两银子扣下来留给顾青云去赶考,不能动用,其他的就拿去盖房子,不过剩下的26两银子最多能盖靠近县城的那一亩地,因为在县城附近这里起码要盖青砖瓦房的,不能像家里一样,都是泥瓦房,看起来不够干净。
砖瓦房要花的钱肯定比泥瓦房多。
“盖房上梁用的木料都我准备好了,这个也可以省下一笔。”顾季山道,“明天我就去联系青砖坊和瓦片的作坊,看现在价格是多少。”
“向别人借钱吧,要不然先盖那一亩地的房子也行。”顾二河提议道。
于是大家都看向顾季山。
现在还能向谁借钱?当然是顾伯山了,谁让当年的顾伯山娶的媳妇是财主的女儿,虽然逃荒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没带,但老陈氏曾经偷偷说过,那些金银首饰什么的一定带上了。而且这些年顾伯山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家里有二十亩田地,肯定会存下一笔银子的。
所以按道理顾伯山家里是比他们家好过,只是亲兄弟之间其实要张口借钱也是比较难的,毕竟大家都各有各的难处,外人看来一切都好,但实际上可能人家有自己的艰难呢?
而且两家早已经分家,不能理所当然地要求别人一定借给自己。
顾季山只是抽着烟不说话。
顾青云见自己回来的目的达到了,后面的自有爷爷他们担着,自己就默默地回房练字去了。
晚上当顾青云听到小陈氏要用大姐的聘礼给自己读书时,他觉得心情很是复杂。
“娘,这不行,现在何家给聘礼了,我们哪能全部截留呢?嫁妆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我们反而应该给大姐多点嫁妆,这样她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杆做人。”顾青云猛地摇头道,“反正我不同意,被同窗知道了,别人会笑死我的,说我家是卖女儿的,那样我就在他们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真的?”小陈氏很是怀疑,狐疑地说道,“千百年来,乡下都是这样嫁女儿的,怎么就独独我们不行?反正我又不打算都扣下,公中还是会给一部分嫁妆的,这样都比村里的很多女娃好多了,她们出嫁的时候,很多人就身上一套新衣服,一个包袱就跟着走了。”
顾青云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生气,就拉着小陈氏坐下来,柔声道:“娘,他们和我们一样吗?我们即将改换门庭,读书人对名声是很看重的,这事您就听我的,咱们不仅不扣大姐的聘礼,还会再多加点嫁妆进去,这样才能让何家觉得我们家为人厚道,对女儿好,是个和善的,其他人才更乐意和我们交往。”
说着他就细细地解释了一遍,力求让小陈氏明白好名声的重要性。
“我当然明白好名声重要,可是在乡下这种地方……而且人人都做得,我就做不得?”小陈氏很是费解,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同样没多少嫁妆,还不是一样过了大半辈子?顾家这边也没说什么呀。
她把这话说了。
“哎呀,娘,你们那是老黄历了,姐姐这次是嫁到镇上,肯定和嫁到别的村子不同,反正娘你先去打听一下何家大嫂的嫁妆,然后对比别人的嫁妆来准备。”顾青云最后只能如此说道。当然,肯定是要按照自身的能力来准备。
不知道他娘是怎么想的,反正她点头同意了,让顾青云松了一口气。
“你呀,从小就爱操心,这种事都管,你好好读书才是正经,你大姐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会亏待她吗?”小陈氏点点他的额头,神情很是疼爱。
顾青云也只能咧嘴笑笑,看来这次回家是回对了。
第二天顾青云又去找他爹谈了一次。
回到县学后,顾青云除了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抄书,其他时候都在认真学习,这其中,何谦竹、赵文轩和方子茗都给他很大的帮助。
每次他学得很心烦的时候,一看到他们还在孜孜不倦,就感觉受到了鼓励。
再针对自己对经义理解不透彻的问题,顾青云还特意请教了方子茗。
方子茗故意出了一道题考他,等顾青云做出来后,他仔细看了看,沉吟了一会,就说道:“经书有汉晋旧注、唐人义疏和朱熹注解等等,你之所以答题很慢,是不是不知道该选择哪一种?”
顾青云一听,忙不迭地点头,道:“是的,就是这个问题,不同的老师有不同的理解,前面的大师们有时候连句读都不同,答题的时候你让我选择哪个才好?”这对以前做题几乎都有标准答案的人来说,真的会有选择困难症的。
“哈哈,这个就看朝廷推崇哪一种注解了,我爹说现在是新朝,这方面朝廷还没有表现出偏向,大家还在摸索呢,朝堂上的大人们也争得厉害。所以我们考试的时候就要知道主考官推崇的是哪一派的经注,当然,有些时候你只要能答得出来,主考官即使不合他意,也会酌情给分的,毕竟不是他一个人阅卷。对于这个我也帮不了你,因为我也在学习的阶段。”
虽然方子茗如此说,但顾青云还是很感激他对自己的帮助。
“建议你多读一点书,像《说文》、《尔雅》,还有子学、史学,也要多了解一下。”
顾青云一囧,这个四书五经已经把他坑苦了,其他的书他之前是没遇到,在县学总算碰到了,可是时间也来不及了,只能草草看一遍,重点还是巩固之前的知识。
子学?《老子》、《庄子》、《韩非子》、《荀子》,听说过几乎都没看过,史学更不用说了,只看过一点前朝的历史,其他的就是前世遗留下来的零星知识了。
而且这些夫子们都不建议他们看,说等考上秀才再学比较好,现在学会加重他们的负担,院试也几乎不出这里面的内容。
“你还有心思再看本朝的律法书?”方子茗在顾青云沉思的时候,翻看了下他书桌上的书本,就看到一本已经被翻阅得起了毛边的本朝律法书,翻开一看,里面还有批注,都是手写的,看笔迹是顾青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