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终于忍不住,在包氏面前抱怨起老爹来:“分明有很好的机会,他不走,非得要在皇上面前表忠诚,将我四个哥哥都带上战场。比干为示忠良,不惜剖心而烹,也不过一死。他要表忠心,谁能拦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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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该下葬了,陆续有些唁客悄悄登门,竟然皆是些宫里褪下来的老宫女们,她们大多是自幼入宫,在皇宫里受过陆轻歌照料的,在外皆嫁了人,过来烧柱香。
陆敏跪了一天,整个人燥燥烘烘的,正坐在草席上与几个积年认识的宫婢们闲聊,忽听外面一声报说豫王殿下到,还不及起身整衣,赵稷已经进来了。
三天丧期,赵稷是唯一一个前来吊唁的贵客。
他披着菊纹缎面的裘里披风,恭恭敬敬拈香,亲自跪拜,俊朗的脸上阴气森沉,拜过之后在内间坐了,接过下人端来的羊肉汤,自幼锦衣玉食的皇子没有端过如此大的碗,乍一眼,问道:“为何端锅来此?”
陆敏也端着一大碗,笑道:“这就是百姓家的碗,难得宫里还有人敢来祭奠她,这是她死后唯能给你的谢意,我陪你吃一碗。”
赵稷只得挑得一筷子,拳头大的羊蟹子,吃起来倒是无比鲜美。
赵稷道:“前日霍汐入朝了。皇上未给名份,但单赐一殿叫其居住,称为先生。”
帝之师,布衣宰相,俗称国师。
陆敏笑了笑,不语。
烟雾缭绕的屋子里,赵稷忽而有种错觉,如此相对而食,她总在笑,却不说话,他心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给她听的日子,恍如隔世。面前的一切,似乎早就经历过一般。
他又道:“我也是问过于力,才知道陆教头如今竟然上了战场,而且他单枪匹马,一直紧追烈勒的大军不放,似乎是想于万军阵中,取烈勒的首级。”
陆敏依旧不语。
于是赵稷简直成了自说自话,他又道:“陆轻歌纵使有罪,人死罪消,也该消了。你于将来,有何打算?”
他忽而抬头,便见面前的陆敏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她眼里有种说不清的情愫,似乎很嫌弃他,但像自家养的狗儿一般,若有人想踢一脚,她大约会跟那个人拼命。
陆敏也在揣摩这个男人的可信度。她如今在京城,算是举目无亲,果真想带着塔娜和包氏以及陆磊一个离开,就必须有个上能通天的男人帮忙。
一个未嫁的姑娘,一无所有,生的还有颇几分姿色,想找个男人帮忙,若不许以色,就得许以身。
但赵稷不是这样的人。上辈子嫁给他之后,直到她愿意主动容纳他之前,以太子之尊,他从未强迫过她。基于两生建立起来的信任,陆敏决定赌一把。
“你的王府,养着多少家丁?”她问道。
赵稷道:“仆从具体多少,这个我不清楚,你问这做何?”
陆敏凑了过来,羊汤烫过的双唇分外红润,她舔了舔,悄声道:“有没有身手好能打架的,能打得过傅图就行,他那儿有个小姑娘……”
“塔娜?”赵稷居然知道塔娜。
他道:“我曾听人言过,那是陆轻歌的孩子,生的很像你!”像小时候的她一样美,但性子显然没有她温婉。她小时候娇憨灵动,又鬼精灵的聪明,是整个皇宫里最漂亮的小姑娘。
陆敏凑的越发近了,悄声道:“咱们想办法,把她从傅图那儿弄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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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皇宫麟德殿。
雪后晴光从窗棱上照洒进来,映着宝炕床侧的金龙耀眼,洒在纹深漆亮的案台上,红光暖暖,炕几上的银熏炉里檀香淡淡,皇帝还在埋头批折子。
季雍正在给皇帝读折子,郭旭溜进来小声回道:“皇上,奴婢把霍先生安排到跑马楼去住了,宫婢与内侍皆备,您看如何?”
皇上穿着本黑的僧衣,白肤上剑眉深簇,挺秀的鼻梁下薄唇抿成一线,一脸阴鸷,唔了一声,挥手叫季雍继续往下读,揉眉问郭旭:“李禄了?”
郭旭道:“在校场上跪了三天了,方才昏了过去,奴婢派人灌了口姜汤,这会子瞧着像是活过来了,但他仍拒不肯开口。”
赵穆挥手,示意郭旭退下。
皇帝每夜入更才睡,三更便起,中午照例要午休一个时辰。但自打陆敏出宫之后,连着三天,赵穆中午都没有睡着。
甚至于寝室他都不愿意进去,进门瞧见那张小床,便莫名觉得伤心难过。
许善应当是受了李密的指使,才会拿陆轻歌诱陆敏,本是想栽赃她私渡死囚出宫,杀她于西苑的。
当时陆敏一口答应,却非上当。她行一招将计就计,许李禄以重利,让李禄替她杀许善,再救走陆轻歌。
许善是只鼠夹子,陆轻歌是鼠夹子上那块肉,她兵行险招,若非陆轻歌本身身体不好死于半途,就真的叫她给救出去了。
这下可好,陆轻歌死的那么惨,她心里想必也更恨他呢,再要哄她入宫,难上加难。
如此想着,赵穆心中一团乱麻,季雍字正腔圆读折子的声音不停传入脑海,他索性闭上眼睛,歪躺在引枕上,养起了神。
“皇上,该喝安神汤了!”是陆敏的声音。
赵穆睁开眼睛,一把将她拉坐在自己大腿上,轻声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季雍:皇帝当着我的面做春梦,夸他两句什么好呢?
☆、皮痒
她穿着件红青白三色的水田衣, 腰衽细细,白绫长裙,贝齿咬着红唇, 斜觑了一眼,季雍低着头, 坐在角落里的紫檀木座上,仍在埋头读折子。她道:“季先生看着呢,您不该的……”
赵穆略一使劲,便将陆敏拉坐在宝炕床上。那种香气氤氲,暖而惴惴的温和感, 似乎唯有她身上才有,柔软,顺从,她是任他宰割的羔羊,两只小手缩在胸前, 双膝屈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