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客店老板殷勤的送走了贵客, 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子,乐的见牙不见眼的,今儿真是造化, 碰上了这样贵客,只在楼上坐了坐,随手便是十两银子,到底是京里的贵人,出手就是阔绰。
伙计忍不住道“您怎断定是京里的贵人”
老板白了他一眼“且不说那一嘴的官话,便是那气派也不同寻常,更何况, 我家有亲戚在京里官宦人家当差, 早来信知会我了,说近日忠勇侯府的小侯爷要携着夫人小世子回乡省亲, 必会路过咱们冀州府,说不准就来逛逛,嘱咐我谨慎些, 莫稀里糊涂的得罪了贵人, 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伙计倒吸了一口凉气“您是说刚走的那位公子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
老板点头道“就那周身的气派应不会错。”
伙计“不对啊, 小的之前在燕州府待过一阵子, 可是听过这位小侯爷的事, 当年出外游历路过燕州府, 便顺道去拜访同窗故友,正赶上灯节儿的热闹, 在明楼上吃酒的时候, 瞧上了个观灯的美人,忙着扫听底细,不想美人却是嫁了人的, 可这位小侯爷却不肯罢手,使了些手段,硬是弄到了手,造了别院金屋藏娇,哪想小侯爷回京的时候,遭了山匪杀人纵火,把那美人生生烧成了一具焦炭,不等小侯爷回来,就下了葬,小侯爷奔回燕州府,冲冠一怒,一夜之间把山匪杀了个精光,身上的衣裳都被血染红了,后来上奏请婚,娶了那美人的灵牌进府,这一晃眼可都五年过去了,怎的又冒出夫人跟小世子了。”
老板瞥着他“没想到你小子倒是知道些事,只不过你知道的都是五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可有了变数。”
伙计忙问“啥子变数,难不成这死了人还能活回来”
老板点点头“真让你小子说着了,我那京里的亲戚信里说,这位夫人可是个有造化的,当年在燕州府的时候,被人所救,躲过一劫,这些年一直在姑苏住着,不仅身子养好了,还生了个大胖儿子,机缘巧合,方跟小侯爷夫妻团聚。”
伙计挠挠头“这怎么听着跟戏文里唱的似的。”
老板“你知道个屁,戏文里唱的也不是凭空瞎编出来的,都有出处,少在这儿偷懒,还不干活去。”说着踢了小伙计一脚,小伙计急忙去收拾桌子了。
老板把银子收进怀里,想着到柜台里算算账,谁知一转身差点儿撞到人,唬了一跳急忙站定一看,暗道晦气,怎么忘了这老东西了,有些不情愿的从自己袖子里抓住一串钱来丢了过去“你也甭在我这儿磨叽了,拿着钱赶紧给我走人,省的吓着我这里的客人。”
那画糖画老头儿这次倒未再吵闹,而是接了钱在手里,问道“你怎就断定刚那些人要去燕州府。”
老板没好气的道“你倒是个好事儿的,这还用说,那位是京城忠勇侯府的小侯爷,他夫人正是燕州府人氏,既是回乡省亲,不回燕州府难道还能去别处不成,行了,这些事也跟你没干系,就早出去摆摊子画你的糖画要紧。”
画糖画儿倒是没再说什么,背着背篓出了客店,却并未回去摆摊子,而是往城门去了,佝偻着腰步履蹒跚,远远看去的确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只是若有人此时与他对视,便会发现,那双并不算苍老的眼里,满是恨意。
梁惊鸿跟皎娘回了船上,便先去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正跟叶氏说话儿,见了他们回来,冲着皎娘招招手“来我这儿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皎娘心知老太君是个最疼晚辈的,即便对自己有些看法,也是先开头的时候,后来便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尤其上了船之后,完全把自己当了小辈儿疼爱,不说每日一盅燕窝羹从未断过,便是有什么稀罕些的吃食,也会让秦妈妈送过来。
一来二去,皎娘也喜欢来老太君这儿坐坐,只是她不善言辞,不如叶氏能言善道,却也能陪着说几句话,横竖老人家也不会为难她,凑个趣儿罢了。
皎娘走了过去,老太君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然后底细瞧了瞧她的气色,见红光满面的,不像累着的样儿,才放了心道“怎回来的这样早,不必挂念我老婆子,只管逛你们的去,要不是我这腿脚不跟劲儿啊,也跟你们去凑热闹了。”
皎娘忙道“不是因为您老,是逛的累了,便回来了。”
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倒实诚,我说什么就信什么啊,不过,回来也好,你这身子到底弱些,是不能累着,况那街市上人来人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旁边叶氏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呀,我今儿可算知道老太君您这心有多偏了,孙媳妇去逛个街市都怕磕着碰着,我记着以前在侯府住着的时候,说出去逛逛街市,您老可没说一句担心的话,还让我给您捎酥酪回去呢,可是瞧出来,谁亲谁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