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周子瑜, 冬郎也有些怔愣,被梁惊鸿从车上扶下来的女子,不用想也知道正是那位把梁惊鸿迷的神魂颠倒的北国美人, 只不过这女子身量却不大像北国人,南楚跟北国已有数十年未起战乱,加之北国夺位之乱,有好些北国的百姓逃到南楚来讨生活,京里街坊间常见,更何况冬郎自幼生活在燕州,燕州地处北境, 北国人更多, 而北国的女子跟南楚不同,骨架大生的也高壮些, 这样纤细柔弱怎会是北国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阿姐的缘故,冬郎对于纤细柔弱的女子天生就有种怜惜之心,即便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 也无法对她产生恶感, 反而觉着莫名亲切。
怎会对一个陌生女子有亲切的感觉呢, 冬郎很有些想不通, 明明该讨厌她才对, 而现在自己却想掀开她头上的帷帽, 这种心思竟极为迫切,迫切的他都站了起来。
他反常的动作吓了周子瑜一跳, 目光收回转向冬郎“你站起来做甚”
冬郎这才回过神来, 又急忙坐下,因心中慌乱,坐下的时候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蓝琠暗暗摇头,果真是血缘亲情,即便没认出来,也有感觉。
招呼小二收拾了桌子道“这往后的一个月都在船上,于公于私的都该去见个礼。”
周子瑜道“对,对,该去见个礼,见个礼。”
冬郎却拧上来道“要去你们去,我不去。”那样子活脱脱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其实蓝琠早料到他不会去,冬郎跟小侯爷自来不对付,见了面不是掐架就是装不认识,哪里会主动过去见礼,不过自己一个平头百姓,必要去拜见,而子瑜这个表外甥是晚辈,更不能失礼。
故此,只蓝琠跟周子瑜往对面茶楼去了,留下冬郎坐在原地发愣,他脑子里想的仍是刚那个身影,为何如此亲切。
蓝琠跟周子瑜一上二楼便见窗前隔扇的亭子间里,梁惊鸿正坐在哪儿侍奉着旁边的女子用饭,说侍奉一点儿不夸张,桌上并非茶楼攻击的饭食,而是一个紫砂的汤盅,汤盅不大,正好能端在手里,这样的汤盅多是富贵人家用来炖煮药膳参汤的,内外双层,既能炖汤也能保温,只不过有些繁琐,都是在家里用,倒未见过出门还带着这个的。
底细瞧又不止这个紫砂的汤蛊子,桌上的几样看似极平常的小菜,却都是南边的时鲜,就如那盘春笋,且不说从南边大老远运到京里,保持住原本的鲜嫩,得费多少心思,还需剥了外面笋皮只要最嫩的笋芯儿,这么一小盘在酒楼里卖的话,少说也得一两银子,一两银子之于富贵人家不算什么,可要是老百姓过日子,都够一家几口子一个月的吃穿嚼用了,而且还不止这一盘春笋,桌上看似不起眼的这几盘时鲜,当真价值不菲,更何况还有那紫砂汤蛊子里的药膳,不知放了多少珍惜药材熬制而成。
不过一顿出门在外早膳都如此,更不消说平日里什么样儿了,就这三餐茶饭来看,这位大娘子真不是寻常人家能养的起的。
即便如此,也没见多吃几口,梁惊鸿却不厌其烦的劝着“这笋是昨儿夜里才运过来,一早让灶上做好,特意带过来的,伴粥正好,这东西放不住,也就吃这几日,过了时令便想吃也没了。”
皎娘于是又夹了两筷子,见亭子间进来了人,便放下了筷子抬头,这两人她都不认得。不过她这一抬头周子瑜忽觉仿佛整个亭子间都亮了几分,他忽然就想起母亲的话来,要说美人也不算稀罕,稀罕的是让人眼前一亮,眉眼五官自然很美,但最美的却是她从内而外的那股子招人怜爱的韵味,怪不得常听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呢,这位便是活生生的例证。
周子瑜本来还想欣赏一下这难得的美人,忽觉一道冷电落在自己身上,冻得他险些打个寒颤出来,正是自己这位表舅,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那目光都恨不能把自己凌迟了。
周子瑜急忙低头躬身见礼,且讨好的叫了一声表舅,要知道平日里当着人,他可从不会这么喊的,主要他比梁惊鸿小不了几岁,叫表舅总觉着别扭,不过今儿也顾不得了,谁让自己多瞧了几眼美人呢,这美人又是表舅的心尖子,不讨好些,回头这位真下手收拾自己可就玩完了。
不过他这一声表舅叫出来,皎娘倒猜出了他的身份,忍不住开口道“你是周家少爷。”
周子瑜忙道“子瑜是晚辈,舅母唤我子瑜便好,正要让您叫我少爷,回头家父家母都得打我板子,教训我不知长幼上下。”
皎娘倒有些想笑,果真是叶氏夫人的儿子,这性子当真是八面玲珑,说的话也有趣,想起他还是冬郎的好友,更觉亲近,遂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子瑜。”
周子瑜笑的眼睛都没了,忙不迭的点头“子瑜好,就叫子瑜。”
蓝琠在旁边瞧着颇有些无语,要说子瑜的性子虽比不得冬郎安稳,却也不会咋咋呼呼,今儿也不知怎么了,难道真是见了美人,话就多了,也不想想,美人再美可是有主儿的,没见小侯爷的目光都恨不能把这小子捅十七八个窟窿吗。
蓝琠再也想不到是这个境况,正发愁该怎么应对呢,皎娘却开口了“听你母亲说,你与冬郎交好”
周子瑜忙点头“我跟冬郎之前在梁府族学里一起进学,自见面便极投缘,故此既是同窗又是好友,只不过我可没有冬郎争气,他状元及第,我却只能做做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