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才一问, 皎娘神色一滞,自知道梁惊鸿要送自己家来那日便想着怎么跟爹娘解释,却怎么想都觉不妥, 虽未想出对策,却实在惦记爹娘, 这才硬着头皮家来, 心里亦是存了侥幸,盼着能糊弄过去, 可皎娘却知道绝无可能,谁家爹娘见出嫁的女儿被人送回来能不问清楚的,心也太大了。
皎娘为难不过一瞬,韩妈妈已把话接了过去“老奴韩氏给老爷夫人见礼,大娘子身子弱,禁不得风, 不若先进屋去再说吧。”
玉家的院门守着巷子, 正是风口,虽如今天气和暖, 却也有从巷口钻进来的贼风,康健的人自是无妨,可皎娘的身子, 玉秀才夫妻最清楚, 真是禁不住半点儿冷热寒凉的,尤其尹氏想起刚闺女还哭了一顿,若再着了风可了不得,忙道“瞧瞧娘这一高兴都忘了你这身子了,赶紧先进屋,你那屋子娘可是原封未动呢, 快进去瞧瞧。”说着拉了皎娘的手往屋里去了,玉秀才虽心中奇怪,却担心女儿,也跟了进去,横竖这些人既跟来必有缘故。
进了屋,玉秀才便道“怎就你一个人家来了孝仁呢莫非衙门里事忙,不得空,外头那些又是什么人还有那些箱笼再有”玉秀才满腹的疑问,进了屋可就压不住了,一股脑问了出来。
却不等他问完,尹氏便拦住话头道“女儿刚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呢,你就问东问西的,急个什么。”说着冲丈夫使了个眼色。
夫妻多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玉秀才便停住了话头道“行,行,我这就去烧水。”说着转身去了。
尹氏跟皎娘道“有爹娘在呢,什么都不怕,刚在风口里站了半天又哭了一顿,你这身子怕是受不住,且在屋里歇会儿,缓缓精神儿,我去瞧瞧你爹,别回头烧个水把房子点了。”
皎娘听着阿娘这般说,不禁道“阿爹是读书人。”
尹氏“是,是,你爹是读书做学问的,你娘我是干活儿的,有时我就纳闷,没娶我过门那会儿你阿爹是怎么过活的,竟没把自己饿死,真真是稀罕事。”
以往在家之时,阿娘也常这般数落阿爹,只是皎娘跟冬郎都知道,阿娘虽嘴上数落,心里却对阿爹极好,不然也不会过门这么多年,儿女都这么大了,阿爹依旧不会做家务,烧个水这样简单的事,阿娘都不舍让阿爹做。
阿娘一直如此,看似言语爽利却是个最细心的妻子,也是个最好的阿娘,皎娘自是知道阿娘的心思,怕是早看出了自己的难处,才把阿爹支开,免得阿爹一直问,这会儿出去大约也是告诉阿爹莫再追问。
这样贴心的阿娘,皎娘不由心中一松,放松下来,才有心思瞧自己的屋子,玉家的小院不大,却还算规整,不过皎娘小时,未盖旁边这间,只正面三间屋子,院子比现在还更大些。
那时爹娘住正房东屋,中间堂屋待客,她跟冬郎都在西屋,后来大了些,爹娘手里也攒下些银钱,寻了泥瓦匠人在西面又盖了一间,便是如今这间自己住的屋子,虽不大却也辟出里外两间来,里屋小是自己寝室,只设了床帐,外间屋大一些,一侧摆了桌椅书案,后面靠墙的书柜。
皎娘走了过去,摸了摸空着的桌案,先头这里是摆着一方石砚的,石砚并不算好,是冬郎六岁启蒙学字时,自己绣了个扇面子拿到铺子里换了钱买给他的,后来冬郎大些,阿爹给他买了更好的却也未用,始终用这方石砚,如今却不见了,必是带去京里。
想到此,不禁摇头,怪不得阿娘常说冬郎是个牛心,认准了一样便死不回头,当真未说错,那方石砚,小孩子启蒙学字时用用也还说的过去,如今到京里进学,那学里大都是富家子弟,冬郎用这样的砚只怕要被人笑话了。
想着不免叹了口气,书柜上的书倒是少了一些,大约这一路行船上要看的,旁边窗下摆了小桌圆凳,是自己做针线的地方,小桌下有个竹制的笸箩,里面放着针线,绣绷子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