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让着叶氏坐了, 便低下头不吭声了,手里绞着帕子,仍为刚被撞破的事羞臊呢。韩妈妈上了茶, 叶氏抿了口茶, 目光却落在皎娘身上有些移不开。
满打满算自己离开别院也没几日, 却这几日的功夫,皎娘仿似更美了, 要说眉眼儿还是那个眉眼儿,却这几日便在眉眼间添了几分妩媚, 正是这几分妩媚便如画龙点睛一般, 使的整个人韵味都变了,变得更美也更惑人。
叶氏是过来人, 这样的妩媚风姿是如何来的, 她十分清楚,女子其实便如花草一般, 出芽的时候不显山漏水, 等到了十三四,抽条冒头,初现娉婷,如那枝头含着苞的花, 却仍有些青涩, 而真正绽放却要再以后, 经了人事方现绝世风华, 说的便是皎娘了。
眉眼儿虽未变, 可她身上脸上,那愈发莹润的肉皮儿,无一都彰显着它们的主人是被怎样疼爱呵护着, 叶氏忽然就理解了梁惊鸿的小心眼了,这样的美人是该好好藏起来的。
只若藏倒没什么,就怕他起了别的心思,便麻烦了,而这些事该怎么跟皎娘说真有些为难。
叶氏斟酌良久方道“妹妹可想过以后”
皎娘倒未想到叶氏沉默良久,开口竟是这么一句没头尾的话,不禁道“记得上回夫人还曾劝我想开些,横竖日子都要过下去,不若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不想今儿夫人倒问起以后来了。”说着顿了顿,苦笑了一声道“况,皎娘如今哪敢想以后之事,祸福既定命不由己,莫说往后便明日皎娘也是不敢想的。”
皎娘的话倒勾起了叶氏的伤心事,在叶府里那些心惊胆战朝不保夕的日子,可不就是皎娘这般,都不知明儿还有没有命在了,哪敢想以后。
只是皎娘如今跟自己当时却不一样,自己当时年纪太小又无人庇佑,皎娘却不然,不仅有疼爱的爹娘,还有聪明争气的兄弟,便是惊鸿虽算计了她,到底也是真稀罕,就看如今这股子热乎劲儿便知。
想到此遂道“正如妹妹所言,祸福既定,可未走过去之前又如何能知咱们当下的境遇是福是祸呢。”
皎娘愣了愣,叶氏的话细细思来却颇有道理,道家言祸福相倚互为因果,便是说祸福并不好分辨,当下觉着是祸事或许以后回头瞧却是福气。
只是便再有道理,却说与自己做什么皎娘如今可不会再傻到以为叶氏来寻自己是唠嗑解闷的,更何况,还大老远跑来别院,必是有事,或是不好直接开口,才如此绕弯子,莫不是冬郎哪儿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冬郎,皎娘脸色一白忙道“夫人此来,可是冬郎哪儿有什么差错”
叶氏不妨她竟猜到冬郎哪儿去了,听她说话的声儿都有些颤,显是忧心忙道“你这性子也是,咱们说话儿呢,怎么就想到冬郎哪儿去了,他好着呢,我家小子前几日递了信来,说已拜了先生,一处里进学了,还说冬郎天资聪明勤奋好学,先生极是看重。”
皎娘这才放了心,虽前儿才瞧过冬郎的家书,到底知道自己兄弟的性子,是报喜不报忧的,更何况又是初来乍到的外乡人,无人庇佑怕是要受那些世族子弟的欺负。
叶氏仿似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冬郎那儿你尽管放心,虽说学里是有些不着四六的混账小子,先生却都是极有名望的,规矩也严,不会由着那些小子无事生非,更何况冬郎也不是没根没叶儿的,便借那些小子几个胆子也不敢欺负到冬郎头上。”
叶氏的话 一语双关,皎娘又不傻自是听的明白,叶氏说的根儿叶儿是梁惊鸿,虽早知梁惊鸿身份不一般,却也未想到竟这般厉害,要知道之前叶氏便说过冬郎进学的学堂里大都是世族子弟,随便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在外头无法无天的主儿,可这些小子却在梁惊鸿跟前儿认了怂,只可能是梁惊鸿比他们更厉害,或者说身份更高。
人有三六九等,世族之间更是如此,要不怎么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呢,同是世族却也有上下之分,而梁惊鸿竟然能让那些世族子弟甘愿认怂,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而叶氏虽是接着冬郎的话题说起这些,难道是真的话赶话吗,自然不是,以叶氏的精明,即便话赶话儿也绝不会说没用的,她是借着冬郎说给自己听的。
联系之前她问的那句没头尾的话,皎娘忽然猜到了叶氏今儿来的目的,略想了想开口道“皎娘自落生便身子弱,若非爹娘呵护,怕也活不到如今年岁,不瞒夫人,当日嫁与潘复也是不想爹娘忧心罢了,若非爹娘执意许嫁,皎娘倒更愿意在爹娘膝下尽一辈子孝,皎娘平生并无什么大志愿,只愿爹娘安康,姐弟和睦,一家人安稳便好。”
皎娘几句话,叶氏便知她已猜到了自己来的目的,不免暗赞了一声通透,这世上聪明人不少,可真能做到通透的却不多,皎娘正是难得的通透之人,只是命不济,先是嫁了个包藏祸心的潘复,后又遇到了霸道的梁惊鸿,前一个靠不住,后面这个也并非可托付终身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