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连廊出了垂花门, 刚迈进前面书房院便见潘明成正在廊下来回踱步,不时往外望,显是有什么急事, 见了梁惊鸿更是几步过来“惊鸿兄可算来了。”
梁惊鸿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听这明显嫌弃的语气,潘明成倒也不恼笑道“怪道都说新娘进了房媒人扔过墙呢, 惊鸿兄这得了美人,便嫌弃我这媒人了, 我也不是没眼色来扰惊鸿兄的好兴致,是来给潘兄送信儿的, 听说过些日子北国有位贵人出使南楚来贺咱们皇上的万寿。”
梁惊鸿眉头一皱心道, 这可新鲜, 皇上万寿是腊月初八,如今不过四月底, 就算北国离的远, 也没说提前八个月来贺寿的道理吧。
不禁道“可知何人出使”
潘明成道“说起这个,还真不禁念叨, 正是前次我与惊鸿兄提起的那位北国的十六皇子萧璟瑀。”
梁惊鸿倒有些意外“竟是他上次你不是说他因拒婚被老皇帝责令闭门思过吗, 怎又出使南楚了。”
潘明成“想来那老皇上偏疼自己的老来子, 又不想得罪太后一族, 闭门思过总归不是常事, 倒不如寻个出使的由头, 放出来,太后一族便心有不甘也说不出话去。”
梁惊鸿暗暗点头,那老皇帝的确是偏疼这个儿子, 如今那老皇帝虽说外传身体康健,到底是八十多近九十的年纪,便保养的再好, 也没多少年好活了,更何况若果真如传闻那般龙马精神,也不会忽然封了左右贤王。
如今这时候,只怕那些皇子们都盯着那把龙椅摩拳擦掌呢,这便是儿子多的坏处,若是那些一穷二白的百姓家里也还罢了,横竖没什么可争的家产,也就都安生了,生在皇家却不一样,都是一个爹的种,凭什么你是君我是臣,少不得要争一争,你也争我也争,十几个儿子一块儿争,那北国朝堂能安生才是奇事,这时候老皇帝把萧璟瑀派来出使南楚,看似发配小惩,实则是想护住这个儿子吧。
梁惊鸿看了潘明成一眼“萧璟瑀出使南楚乃是两国邦交,自然有礼部官员迎候接待,你这般兴奋做什么”
潘明成“惊鸿兄如今是美人在怀,乐不思蜀了,莫不是忘了这里是燕州城,那萧璟瑀出使南楚必要在燕州城停留,想来知府大人哪儿早接了信儿,如今正忙着迎候北国使团呢,听闻那萧璟瑀文采风流,俊美无俦,有北疆玉璧之称,论名声跟惊鸿兄你有的一拼,如今他既来了燕州城,自是要见识一番。”
梁惊鸿对于这些名声从不在意,不过是市井中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闲人,茶余饭后乱嚼的舌头根子,名声好不好不一样得过自己的日子吗。
不过这萧璟瑀的确是个人物,若脾气相投倒是可以结交一番,想到此也就明白为什么潘明成急巴巴的来寻自己了。
萧璟瑀是北国皇子,又带着北国使团,身份尊贵,潘家虽是燕州望族,潘明成却并无官职在身,那接待使团的事,他是靠不上前的,故此来借自己这个东风。
略想了想道“既是出使,便是国事,想来不得自在。”
潘明成“惊鸿兄有所不知,这萧璟瑀虽顶了正使的名头,却是个不管事的,两个副使才是干正事儿的,他就是跟着来南楚游历的,要不然怎这么早就来了,且一路都是慢悠悠的,听闻每到一处都要停上日,若赶上喜欢的,十天半月的也不新鲜,如今又正逢大好春日,等他来燕州城,惊鸿兄下贴相邀,想来那萧璟瑀不会推拒。”
梁惊鸿并未应他,只道“待使团到了再说。”
潘明成心知只他未拒绝便是八九不离十了,遂道“我可听说那萧璟瑀不止文采好,更善骑射,就是不知比你惊鸿兄如何。”
他这般一说倒勾起了梁惊鸿的兴致,若说酸文假醋的做诗论词,他虽不怵却不大喜欢,不过应酬耍乐罢了,骑射却是他的心头好,自小跟在祖父身边习学了一身本事,可跟那些京里的世族子弟们,比试过几回便觉无趣之极,那些人的骑射功夫,不过应付差事,大都是为了好看学的花架子,瞧着像那么回事儿,真比试起来却不成,而北人本就善骑射,这萧璟瑀身为北国皇子,骑射功夫自然不差,若得机会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潘明成见他神色便知此事成了,心里暗暗高兴,却忽想起潘复来,遂道“这两日惊鸿兄倒是躲了清净,我可被那潘复烦的不轻。”
梁惊鸿脸色一沉“你既烦他,遣人赶出去便是。”
潘明成“他跟我家到底沾了些亲戚,又常往潘府里走动,总免不得碰面,若闹的太过,有些不妥。”
梁惊鸿“他寻你做甚”
潘明成“他哪里是寻我,还不是为了你府里的南楼月,人道红颜祸水,我看这南楼月也不遑多让,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那潘复迷得疯魔了,如今进不得你府见不着人,便去寻我。”说着不禁摇头道“面儿上瞧着精明,却是个糊涂心,如今还当你是好人呢,一心想着你对他格外看重,想寻你给他做主,与南楼月成就好事,你说这人倒是糊不糊涂,那南楼月到底是个男的,还是戏子,逢场作戏寻了乐子罢了,怎还当真了。”
梁惊鸿冷哼了一声“你当他真以为他瞧上了南楼月不成。”
潘明成哈哈一笑“真的假的也与我不相干,今儿来别院却是真有事,昨儿医馆的管事来回说潘复去医馆的柜上支银子,张口便是五百两,数目太大,管事不敢做主,寻借口推了一两日,最迟明儿就得给他准话儿,你倒是怎么打算的,那医馆虽是幌子,可只要开着,他便是参了股的,去柜上支银子也不好推脱。”
梁惊鸿“那春芝堂的东家寻了我表姐夫的人情,拐着弯求到我这儿,便不好坏了他的营生,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让李顺过去料理。”说着顿了顿又道“潘复衙门里那个差事是你们家的门路”
潘明成一听哪里还不知什么意思,遂道“他求到我家老太爷跟前儿,念着亲戚的情份,垫了句话,他却一直嫌差事不体面,那日从你府里出来,便去衙门里辞了。”那天听闻这个消息,潘明成便知潘复的打算。
他必是觉得跟南楼月相好上了,便梁惊鸿不帮他,凭南楼月的人脉,也不愁没有好前程,一个衙门里的文书跟杂役差不多,哪会瞧在眼里,只不过他这些想头怕是要空欢喜一场了,说到底也是他贪心不足自作自受。
潘明成可不会可怜潘复,之前便瞧着他不大顺眼,从不理会他,他娶亲的时候自己送的那份礼还是看的小师妹的面子呢。
这几个月迫不得已跟他周旋,早已不耐,若不是梁惊鸿这儿还未成事,早便撤了,今儿既得了梁惊鸿的准话儿,谁还耐烦应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