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不过那时她年岁小,站在花瓶前,花瓶比她还要高一头。有一回实在是好奇,她哀求宋晋庭搬来凳子,供她踩着去看花瓶里有没有藏宝贝。

她探头,里头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宝贝,最后还失望得哭了一顿。

宋父宋母闻声赶来,以为是宋晋庭欺负她,先把他训一顿,他气得眼睛发红。但他气得再狠,等长辈离开,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琉璃球,说这就是瓶子里的宝贝,被他先拿出来了。

她当时单纯得很,就那么信了,高高兴兴揣着他送的琉璃球回家,郑重藏起来。

后来过了很多年,她才反应过来瓶子里怎么可能会有宝贝。再从他那打听到,那个琉璃球是他攒银子买的,本来就想送给她哄她高兴的礼物,但是她回头再找那个琉璃球时已经找不着了。

宋晋庭来到厅堂,正好见到她出神的模样。

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漂亮的双眼闪动着微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勾得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再靠近,近到能窥探她的一切。

“宋少爷。”

谢幼怡没有发现他,绘雪织墨却在他来到门口就见着了,见他靠近,忙出声提醒。

她闻言抬头,就先撞入他的视线。

他背着光,眼眸深谙,快步走来的模样并没有见到故人的欣喜。

谢幼怡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心往下沉了沉,站起身想与他见礼。

身子还没矮下去,她的手却先被他攥住了,掌心和在侯府时一样的温热,贴烫在肌肤上,又比先前他在侯府拽她时要用力。

谢幼怡下意识挣了一下,他手掌又再一收,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绘雪和织墨见他如此,吓得白了脸,忙围上前去拽他手:“宋少爷,您有话好好说,这般会吓着我们姑娘。”

宋晋庭不为所动,而是低头看眼前的少女。

两人离得极近,能看清她脸上蒙着一层柔光的细小绒毛,是一种不同于她冷淡表情的柔和。她垂着眸,长长的睫毛不断煽动着,像是真被他动作吓这了,无辜得很。

可他知道,谢幼怡每当心里难过的时候,都是这幅模样。垂着眸,不看任何人,包括他,好像这样大家就都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事。

而这个时候,她心里能藏什么事?也就只有安平侯了!

“谢幼怡……”他微微倾身,唇就挨得她耳畔很近,“我藏你护你,你转头就这样折辱自己吗?”

他声音发哑,像是在压抑什么。

绘雪和织墨在边上一愣,没听懂他的意思,谢幼怡却是懂的,像是觉得难堪,闭上了眼。

宋晋庭见她闭眼,默认一般,哼笑一声,拽着她就往侧边的屋子走去。

绘雪和织墨被甩开,等反应过来要追,他已经碰地关上侧间的门,还落了锁。

两个丫鬟脚都吓软了,冲上前去拍门,可里面根本没有人应她们。

他脚步很快,却又像是在配合她,让她能小跑着跟上。但进了屋,他刚才那种无声的温柔就不见了,她被他逼得背靠着一方红柱子,耳边响起‘咚’地一声,他拳头砸在离她侧脸一寸地方。

拳风在耳边扫过,是让心跳剧烈的凌厉。

可她反倒抬头,刚才还不敢看他,如今抬着下巴,一双眼眨也不眨盯着他看。

宋晋庭见她这样,真真是被气笑了。堵在胸口的怒气就炸开了,炸得他嘴里发涩,牙根发酸,乖戾的性子索性不藏了。反正他什么样,她都见过。

温润面容下藏着的另一面浮上来,他咬牙恫吓道:“你来想说什么?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不然你把自己送上门的打算就该泡汤了!”

他在侯府把她藏起来,是护她的心思,难道她就不能理解?!

用得着她委屈巴巴,自己送上门,以此来交换打探安平侯的事?还是她从头到尾都在认为,他帮她,打的是让她迫于侯府情势委身的主意?

不管是哪一样,都让宋晋庭很生气,他护着她,她倒是能把自己不当回事!

谢幼怡把他气红的眼角看在眼里,咬了咬唇,欲言又止中把头再低下去了。

宋晋庭太阳穴狠狠一跳,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从心口猛然窜起的火气。

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他们间有误会,侯府出事,她一个姑娘家走投无路,万不能再吓着她。

同时还有个念头在脑海里又怎么都压不下去。如若今日她见不着他,又觉得走投无路,会不会也把自己就这样送到别人跟前?!

这般一想,怒意怎么都压不住,真是要把牙根都咬碎。可他再气又如何,她及笄那日自己就行差一步,能怨她误会自己的心吗?

他此刻面对她,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手掌却是这个时候被她柔柔地握住。

姑娘家温软的双手比绸缎还细腻,微微发凉。

他心颤了一下,低头去看被她握住的右手。只见她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把他拇指从拳头里掰出来,一样熟悉的物件就套到上头。

“你落在我那儿的,所以我就借着它的由头,好来见你一面。但来见你,不为别的,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她把玉扳指套上就松开手,依旧低着头,“你刚回京,虽然去了掌戎司,可根基不稳,这个时候不能出一点儿的差子。你行事前,都多想想宋伯父,你肯定也想为他平反贬官的案子吧。”

谢幼怡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十分温软,宋晋庭听得一颗心跳了再跳,事情因她的话急转而下,发展与他的猜测相悖。

可她话到这儿就说完了,又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抬起被他拽过的手腕说:“又被你抓出红印子了。从小到大,你高兴也好,生气也罢,就爱乱拽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说话。”

她垂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可这糯糯的嗔斥他哪能听不出来。

室内变得十分安静,他目光复杂凝视着她,方才的怒火散得无影无踪,隐约又觉得有耐人寻味的地方。然而还是心疼占了上风,他没有再去深思。

宋晋庭长叹一声,刚才确实是被她气糊涂了,如若是误会,那就再好不过。

他伸出两指去轻轻捏着她袖子往上挽了挽,瞧见她露出的那一截腕子白皙无暇,哪里来的红印子。他却朝那处吹了吹气,还煞有其事问她:“可还疼?”

外头绘雪和织墨还在拍门,谢幼怡没回这话,反而去扯了扯他的袖子说:“能开门吗?我该去书院了,你让不惑在巷子那头等我,不就是想护送我去书院?你现在很多事不方便插手,我先去讨杨院士的主意,”

她扯袖子的动作仿佛像是扯动了他的心一样,有种撒娇的味道,让他如何能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