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
“阿夜真乖。”
话音落下,她魂体骤然变得透明,月光穿透过她,在池底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她魂体渐渐便如空气一般,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最后,她消失在凌夜的面前,再寻不见半点踪影。
凌夜跪着没动。
她只听到夜言说的最后一句话:“阿夜一定要记得来找娘啊。”
过了良久,久到月光环绕在她身边,随着水波萦绕开浅浅光辉。在这光辉间,隐约能感受到上天的存在,凌夜这才自言自语般应了声:“好,阿夜一定会找到娘的。”
送走夜言,留给凌夜的时间不多,她上了岸,立即去了关押金玉坤的牢狱。
被折磨了整整半年,再剧烈的疼痛,也早让金玉坤变得麻木,除眼神偶有波动外,便没了其余动静。然而他始终记得凌夜说的三个月,于是在凌夜踏入牢狱之时,他抬起早已瞎了的眼睛,慢慢扭动头颅,试图能对准凌夜所在的位置。
凌夜没有靠近。
她站在外面看他。
看着看着,她道:“我把我娘送走了。你也该走了。”
金玉坤动作一滞。
她再道:“都是你害的。你好端端地活着,她被你害成什么模样,她做了什么,你全都不知道。”
金玉坤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可闭口之毒早把他的嗓子腐蚀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能就那么张着嘴,神情茫然又悲伤,好似夜言的离开带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于是身体也逐渐开始颤抖,眼里更是流出鲜红的液体。
他哭了。
凌夜静静看着他:“你哭什么呢。她只会觉得恶心。”
血泪越流越多,很快,金玉坤开始有进气没出气,本就灰败的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体内灵药被消耗一空,没了灵药的补给,无数剧毒在同一时间爆发开来,霎时七窍流血,他四肢痉挛,从未有过的痛苦令得他慢慢蜷缩起来,他无声说了句什么,头颅垂到了一边。
他死了。
凌夜上前一步,隔着牢门一把拘住他的魂。
她说:“还没完呢。还了我和我娘的,你还要还我爹的。”
明明上天都来了,看样子是要把她送回二十年后,然凌夜还是坚持将金玉坤的魂体投入红莲业火中进行焚烧。
红莲业火越是烧得旺盛,周遭独属于上天的存在感就越强。她不为所动,只道:“再等我三天。”
三天后,用降魔杵把金玉坤的魂打散,她就可以毫无留恋地回去了。
上天果然没立即送她走。
而她也说到做到,三天三夜后,她将金玉坤的魂从红莲业火中取出,拿降魔杵轻轻一敲,那魂便散了,真正的灰飞烟灭。
眼看最后一点碎片也化为虚无,凌夜心中陡然一松。
某种气机在这时忽然变得强烈,她沉默一瞬,回头看向郁九歌。
他还在那里等着。
仿佛会一直等下去。
“我要走了。”凌夜说道。
郁九歌也不问她要去哪里,只道:“嗯,我等你。”
凌夜定定看他一眼,点头说好。
于是牢狱内的光芒忽然消失,暗色瞬间变得浓郁,伸手不见五指。
整个九重台彷如被一台墨砚倾倒而下,墨色深深,有什么东西变了,有什么东西却没变。等凌夜能看见的时候,她还是在九重台。
但这个九重台,是二十年后的九重台。
她回来了。
所处之地并非牢狱,而是她入睡之时的殿宇。她看了看自己的头发,乌黑的,没有一丝雪白,她没有耽搁,立即穿衣出门。
迎面就见晴空万里,郁九歌正站在殿外,身边是不知何时到来的江晚楼和重天阙。
见凌夜出来了,江晚楼吹了声口哨:“大姑奶奶醒了。”
凌夜一听就明白,他是有她回到二十年前的记忆的。
再看重天阙和郁九歌,这二人对江晚楼的称呼没露出半点意外和不解,显然他们也是知道的。
凌夜看了江晚楼一眼,“嗯”了声,算是应过,随即便走到郁九歌身边,抬头看他。
无需说话,他同她对视,而后抬手将她垂落的一束发挽至耳畔,动作十分亲昵,更带着无可忽视的温柔。
江晚楼不由又吹了声口哨。
他斜斜睨着,吊儿郎当道:“光天化日,朗朗干坤,你俩稍微注意点影响好吧,这儿还有没带相好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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