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之抽噎着问:“哥,你见到二哥了吗?”
平珞说:“他已经出城去接娘和三婶,我们回家收拾一下,之后我去北边接奶奶和扶意,你和嫂嫂在家,家里的下人愿意回来的,就让他们回来。”
韵之说:“下人能买的,二嫂嫂都买下了,我去找她就好。”
平珞有些生气:“那个混账,什么都没跟我说,原来他连你二嫂也带来了,这要是疏忽了,没人照顾怎么好?”
韵之挂着泪珠笑道:“哥,别再把二哥吓跑了,咱们一家好不容易团聚。”
“韵之,延仕呢?”初雪问。
“是延仕来放我和三叔的,他后来进宫去了。”平珞道,“都说好了,今晚全家在公爵府相聚。”
韵之问:“哥,天下天平了吗?”
平珞转身朝着皇宫的所在望了一眼:“不过是新的开始罢了,君依然是君,臣依然是臣,我们祝家将来会怎么样,谁又知道呢。”
在京城往北,车马要走两天路程的村庄里,扶意从火坑里刨出烤好的地瓜,兜在围裙里送来给奶奶吃。
金灿灿的地瓜扒开,香气四溢,她小心吹了吹,送到祖母嘴边,要奶奶仔细别烫了。
老太太眼里,孙媳妇穿着农家布衫,碎花头巾代替了金簪玉钗,这一路来的辛苦,扶意脸上不如从前那般细皮嫩肉,小脸儿瘦得不足一巴掌,多看一眼都叫人心疼。
“你也吃,怪甜的。”老太太说,“奶奶老了,不爱吃甜的。”
扶意笑道:“多着呢,您别惦记留给我吃,这地儿也不穷啊,我们大齐百姓,只要不受天灾,日子总算不赖。”
她一面说着,小心喂祖母吃了半块,再去刨了两只回来,才自己吃得香甜。
老太太说:“也不知道京城怎么样了,我原想着,倘若要被皇帝拿来做人质,我就一头碰死,绝不连累你们,没想到他更狠。”
扶意看了眼窗外的天,说道:“就这两天吧,其实,要不是雍罗和赞西生事,根本就不会有嘉盛十一年,他总算还有些本事,可惜都没用在正道上。”
老太太给扶意递水,怕她噎着,笑道:“平日里在家,也不见你吃饭这么香,是不是家里的饭菜不对胃口?”
扶意赧然笑道:“一顿饭,十几个丫鬟婆子围着,我总要端着些。不过您放心,我可从来没饿着自己,家里的饭菜好着呢。”
老太太问:“意儿,你对奶奶说句实话,家里过去那样的日子,你过得惯吗?”
扶意说:“难道平头百姓家,没有烦心事吗,我的娘家过去,那日子可也辛苦。奶奶,我并不是那假清高,不屑富贵荣华的人,正因为大富大贵之家,我才能站得高看得远。”
老太太颔首:“是这个道理。”
扶意笑道:“听说家里被抄了,这朝廷要把东西还回来,咱们理也得理上好些日子,不如顺势,将过去的一些旧规矩都改了。“
老太太答应:“你拿主意就好,往后这个家,都交给你了。”
扶意欲言又止,她还记得郡主对自己说的话,她更记得大姐姐对她的承诺,往后,不止公爵府的旧规矩要改,她们还要改变这世道,若要去改变世道,她又该如何分身持家。
“孩子,你嫁给镕儿后,受尽公婆欺负,家里琐事一桩接一桩忙不停,紧跟着朝廷动荡,你还失去了孩子。”老太太满眼心疼,“你心里不怨吗?嫁给镕儿,图什么?”
扶意赧然一笑,双颊绯红,眼眉弯弯着说:“图我喜欢镕哥哥,我嫁给他,只因为我喜欢他,其他的一切我都没放在眼里。”
老太太含着泪,抆去扶意嘴角的地瓜,笑道:“这就好,奶奶没什么放不下的了,我就怕镕儿百般对不起你,寒了你的心。”
扶意说:“他没有对不起我,能并肩同行,我心满意足。”
且说公爵府此前遭皇帝抄家,但抄了几天也没搬空整座宅子,涵之带人回来时,宅门外还停着马车。
家中一片狼借,兴华堂、清秋阁无一幸免,但很快,韵之和柔音带着芮嬷嬷她们回来,丫鬟婆子们一进家门,个个儿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柔音第一次见祝家的人,不免有些紧张,平瑞也不在身旁,她跟在韵之身边,不怎么敢出声。
韵之大大咧咧,也忘了介绍二嫂嫂,还是芮嬷嬷跑来,领着二少夫人,见了平珞和涵之。
平珞只是感谢,他做大哥的总不能说些过分亲昵的话,只有涵之能说:“我说,非得是天仙一样的人儿,我才能咽的下这口气,柔音,看在你的面上,那小子离家出走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柔音笑了,还不敢在兄长和姐姐跟前多说话,便跟了芮嬷嬷去帮忙收拾家里。
只见柳姨娘和楚姨娘找来,涵之安抚她们:“弟弟妹妹在靖州和纪州,都好好的,你们别担心。”
二人互相看了眼,柳姨娘小声说:“大小姐,大夫人在哪里?”
涵之一愣,只听平珞道:“大伯母还在京外庄子里,皇帝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没动那一处,只是软禁着。”
涵之想了想,找了人来,命传话进宫,请皇后示下。
但此刻,祝镕已经带着马车来到郊外,这里一片安宁,京中纷扰被隔绝,世外桃源般的所在,庄子里的下人们,只知道他们不能离开,其余的事一概不知。
在下人的领路下,祝镕见到了嫡母,躬身道:“儿子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接母亲进宫。”
大夫人缓缓转过身,祝镕不禁一愣,仅仅数月不见,仿佛隔了几年,嫡母憔悴苍老,从前身上那不可一世的气息也散尽了。
“京城里,怎么样了?”大夫人问。
“金东生叛乱,刺杀了皇上,胜亲王救驾来迟,皇上已然驾崩。”祝镕应道,“但眼下局势已太平,京中恢复了宁静,皇后娘娘想念您,想见您。”
大夫人冷笑:“你们赢了?”
祝镕道:“是天下人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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