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更衣洗漱。”扶意道,“我把这几件东西看过记下,就来和你说话。”
祝镕则心疼:“这么琐碎的事,你和嫂嫂都亲自打理?”
扶意笑道:“这不我们手里的钥匙还没捧热乎,我和嫂嫂商量过该怎么做,觉着不能让下面的管事当我们傻子好欺负,我们当着他们的面,把所有的事全都经手一遍,往后他们就是想蒙人,也要掂量掂量。将来总要放手的,你放心,我和嫂嫂有分寸。”
祝镕心中大安,又满是愧疚,他想起了王府迎亲时,闵王妃的告诫,至少到如今,他为扶意所做的,尚不足许诺里的三分。
“发什么愣,快去吧。”扶意推着他,“兴许一会儿,奶奶叫我们过去用晚饭,没想到你今天回来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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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都不能信
打发了丈夫,扶意便命翠珠来清点那些礼物,随手翻开拜帖,落款却是完全陌生的一户人家。
要说早在成亲前,扶意就帮着料理过府里送往迎来的事务,京中大小官员、公府世交她若是见过的,必定不会忘,这户人家的名姓,的确是头一回见。
心里正疑惑,将要合起拜帖,这帖子像是设计精妙,打开过一次后,便很难合上,并且能明显能感觉到,似有夹层。
扶意长眉轻拧,带上帖子回到卧房,用发簪挑开表面一层纸,里头果然有信纸落出。
展开信,是完全陌生的字迹,讲述黑钱庄的金银去处查到了明确的结果,是皇帝派人在民间敛财,而这钱庄也属于明莲教的一支。
信的最末处,留有尧年和扶意约定的暗号,扶意心口一紧,郡主果然在京城里还留下人手,并特地来向她交代这件事的结果。
但扶意很疑惑,这样随便送来的贺礼,他们如何保证一定能将拜帖送到自己的手中,而这帖子打开一次就很难再合上,若是有旁人无意中打开,先发现了夹层里的秘密,如何是好。
翠珠在外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禀告道:“东西已经收好了,另外门房来人禀告,说是已经查过一遍,再没有疏漏,今日实在是大意了,请少夫人饶过这一回。”
“不妨事,送来就好了。”扶意道,“你去内院问问,老太太那儿传不传晚饭。”
再次将人打发,扶意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随手在炭盆里烧毁,看着纸张化成灰烬,脑中一个激灵闪过,她猛地紧张起来,不自觉地来到门前。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各司其职、忙忙碌碌,每一张脸扶意都认得很清楚,每一个人她都能叫上名字,可是出了清秋阁,这家里上下两百来号家仆,可就记不全了。
她若猜得不错,王府在他们家安插了眼线,是几时来的扶意无法确定,即便不直接是郡主的手下,也必定是他们能联络上的人,才能保证这信函,万无一失地送到自己手里。
郡主对她的信任,扶意毫不怀疑,可是……
左廊下屋子前,下人们又提了两大桶热水进去,她的丈夫正在沐浴,这两天他会格外清闲,因为皇帝和王爷都在权衡利弊,而他们夫妻,不过是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皇帝可以抛弃祝镕,王爷也可以利用他,镕哥哥期望给所有人最好的安排,却不是那二人中任何一个想要的。
扶意转回身,又看了眼早已在炭盆里化为灰烬的信,一直以来,她很努力地想办法,要送家人离开京城,避免皇帝的发难。
可事实上,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冷酷无情的不仅仅是皇帝,王爷也完全可以为了天下、为了皇位,而牺牲他们,就算郡主全无这份心,可王爷未必不是这么想。
扶意想起了娘亲的话,爹爹誊录的那份遗诏,究竟写了什么。
不久后,祝镕沐浴归来,见扶意坐在书桌前出神,他走近问:“怎么了?”
扶意抬起头,毫不犹豫地问:“镕哥哥,皇帝给你的任务里,有没有一件事,是寻找先帝留给胜亲王的遗诏?”
“有,但我没找到,在纪州也曾去过王府。”祝镕坦然回答,“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而这原本只是传说,真假无从证明。”
扶意说:“是真的,大姐姐和郡主都对我提起过,王爷手里有先帝留给他的遗诏。”
祝镕神情凝重:“大姐她……”
扶意起身,走到丈夫的身前:“镕哥哥,我们要有万全打算,皇帝和王爷,都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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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怕我爹会遭人灭口
听这话,祝镕反而冷静了,问道:“怎么,你已经不信任王爷,不是说过,全纪州人都敬重王爷,将他奉若神明般?”
扶意摇头:“可当他不再是王爷,一切就不同了。镕哥哥,若是两边都利用你怎么办,你早晚还是要做出选择,又或是你现在告诉我,你想要保住皇帝,就等同是已经选了他。”
祝镕道:“这些日子以来,有个问题一直困扰在我心头,忠君还是忠国,现在非要我说选了哪一边,我选了忠国。”
“那……”
“你担心的事,我亦有所考虑,但事实上这很难。”祝镕搀扶妻子坐下,平静地说,“与姐夫相处的日子,与王爷在深山相谈,归来的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当他们答应我,愿意放弃帝位和仇恨时,我心里没有半点踏实,他们父子蛰伏五年,哪怕其中一半的时间用来疗伤和康复,那剩下的另一半时间,他们在想什么?”
扶意凝视着丈夫:“他们想什么,你该明白的。”
祝镕含笑:“你我看似明白,其实都不知道,而你所敬重的王爷,在我眼中仅仅是传奇,在我二十年的人生里,打交道最多的,我更为了解的人,是当今。”
扶意微微皱眉:“如此看来,与其说你站在当今这一边,不如说你所谓的忠国,是指,你选择了一个更好驾驭的皇帝,来实现守护大齐的理想?”
祝镕眼含深情,说道:“聪明如你,更有知我者,莫若你。”
扶意的不甘心和担忧一时有了排解,亦坦言道:“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想法,可知道你心里对两边都有所防备,我就安心了。”
祝镕道:“终究也只是我的设想,不论是对当今,还是对王爷,往后要走的路,都要走一步看一步,我最放不下的……”
“是家人?”扶意道,“你无法像平理那样,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牺牲家人。”
祝镕苦笑:“你说那小子,哪里来的底气这么潇洒,他真能为了家国大义,将父母兄妹置于危险之境?”
扶意道:“是平理心中有所信仰,即便我们说了这么多,王爷在我心里,依然是神明般了不起,他是纪州百姓的希望。对平理来说,王爷和姐夫,也赋予了他信仰。”
祝镕轻轻将扶意拥在怀里:“而你……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