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弟弟的豪言壮语之下,祝镕已经带人进山,排摸可从山中越过国境的路线。
自然,此行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目的,见一位重要人物。
但这一切,除了姐夫,谁也不能知晓。
毕竟在这军营上下,并非人人都值得信任,皇帝的眼睛耳朵无处不在,他必须十万分的小心谨慎,是以舅兄二人连平理也瞒下了。
这个时辰,皇城大殿升朝,提起了边境首战告捷,赞西人落荒而逃,眼下项圻主张穷寇莫追,先重修边境,好让百姓回迁,安居乐业。
“那个被掳走的新娘,也接回来了。”嘉盛帝说,“果然胜字旌旗下,所向披靡,诸位对于边境重建一事,可有什么妙计良策。”
话虽如此,大臣们的反应却各有不同,有人认为在边境驻留百姓本是错误的决定,赞西人今日不来,明日不来,难保后日也不来。
一人道:“正因为有百姓在边境,有米有粮甚至有姑娘可抢,才会勾得那些赞西人犯境,不如我们命百姓后撤,他们看不见摸不着,自然就不会再来了。”
“放你娘的屁!你敢后退,他们就敢再往前,退到何处是底线?”慕尚书大声呵斥,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不如将全天下的老百姓,都塞入京城来,留下江河土地供外邦蛮子随意糟蹋,把京城用铜墙铁壁围起来,从此世世代代都住在这牢笼里,岂不是天下太平了?”
那人被骂得哑口无言,开疆他爹又向皇帝道:“大齐国土,分寸不让,严守国线不犯境,乃是一个国家最基本的礼仪,赞西小人野蛮贪婪无道义可言,只怕背后还有雍罗国的怂恿撺掇。我朝议和十年,他们作耗十年,这一次出兵清缴,他们转身就跑,可见是欺软怕硬,皇上的仁慈友好,都被他们糟蹋了。”
嘉盛帝听得毫无激情,反而安抚慕尚书:“且不要急躁,慢慢说来。”
慕尚书转身与众大臣道:“只要是在我大齐国境之内,哪怕从百姓手里的烧饼上掉下一粒芝麻,赞西人若敢伸手来捡,来一只剁一只,来两只剁一双,这才是天朝帝国的气魄,尔等,可有异议?”
殿内鸦雀无声,有不敢反驳的,也有不想和慕尚书牵扯上的,毕竟以中庸之道明哲保身,才能长长久久地立足于朝廷之上。
便是此刻,内侍得到消息,向皇帝耳语几句,嘉盛帝微微皱眉,听罢后与众臣道:“昨日皇后于中宫摆宴,查出闵家女儿携带违禁之物入宫,想必各位,已经听家中女眷提起了吧。”
这件事,有人知道,有人才听说,皆是面面相觑不敢贸然开口。
嘉盛帝则笃然道:“皇后已查明真相,乃是贵妃偏信民间土方,欲以此入药养生,但正经门道难以获取,才怂恿她的侄女走了偏门,除此之外,并无歹念。”
闵延仕早已随父亲叔父们一同跪下听旨,嘉盛帝便看着他们说:“但宫规不可违,朕与皇后商定,褫夺贵妃封号,贬为才人迁居偏宫。闵初霖罪犯欺君,投入大牢服刑三年,以思其过。”
家族势力早已江河日下,皇帝不仅不容祖父多做几个月的宰相,如今连贵妃也一并打压。
闵延仕心中明了,从今往后,他再也沾不上半分家族之荫,正如祖父当初劝他的,娶了祝韵之,公爵府将是他未来的依靠,祖父谋虑之深,他终于体会到了。
“谢主隆恩……”闵家的人,面对如此严酷的惩罚,还要对皇帝感恩戴德。
嘉盛帝则道:“此事与四皇子无关,众爱卿再见四皇子,依然要以礼相待。”
中宫涵元殿上,被拖走的贵妃,不,此刻已然是闵才人,凄厉地嘶吼着:“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们杨家也不得善终不得好死,皇上,皇上……臣妾冤枉……”
殿中渐渐恢复了宁静,几位身份尊贵的妃嫔,在一旁都吓得脸色苍白,僵硬呆滞。
皇后却是威严庄重,不为所动,淡淡地说:“你们今日也是个见证了,但不要随意往外说,哪怕是你们的家眷。”
众妃起身领命,皇后又吩咐:“对四皇子,依然要以礼相待,罪不累及他与皇子妃,不得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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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内心动摇
闵氏姑侄的最终处罚,很快传遍京城,公爵府中,韵之与扶意一同陪祖母下棋,听说这消息,她不禁叹:“这下家里可热闹,我这会子若回去,必定看见那些女人围着婆婆讨钱,就怕家里有一日败了,他们人财两空。”
老太太严肃地说:“不该你说的风凉话,难道那里不是你的夫家?你不为别人想想,也该为延仕考虑,赶紧换了衣裳回家去吧,替你婆婆料理起来。”
韵之起身站着,不情愿地应道:“昨日我好心照顾她,被她骂得狗血淋头,险些拿滚烫的药泼我,今日是您孙女婿说的,不要我再去碰钉子,叫我在这里等他来接。”
老太太道:“话虽如此,可你不能放下自己的本分,你还是不是闵家的长孙媳妇?就算你回家什么事都不管,这会儿也不该在娘家待着,回去吧,你和延仕还要过一辈子,延仕将来飞黄腾达,重振家门时,能有你一半功劳吗?”
韵之再要辩解,被扶意劝走了,离开内院的路上,韵之浮躁地说:“就算是闵延仕,我也不愿意只为他活着,奶奶平日里很开明,怎么这些事上又是男尊女卑起来。我不想料理那个家,自然有我的道理,我是盼他们赶紧散了,闵延仕能和我单独过日子。我连往后过日子的账都算好了,富贵荣华是不能够了,但温饱足以,难道你们嫌我穷,就不和我做亲戚了。”
扶意又是高兴,又是心疼,温柔地说:“就算散,也要有个人来主持,那本该是你和姑爷继承的家产,难道由着家里人哄抢了不成?”
韵之脑袋里一个激灵:“可不是吗,我们凭什么两手空空地走,那本就是延仕该继承的家业,老太爷还在祖宅健朗着呢,轮得到他们来抢?”
如此话不多说,闵家少夫人,一溜烟地从娘家跑了。
二姑娘一走,香橼就劝小姐回清秋阁,不然有人向大老爷告状,她又要被责备,现下靖王妃也走了,不能总指望老太太撑腰,闹得她老人家心烦意燥。
扶意颔首:“我是该谨慎些,不然他们都能把亲生女儿关起来折磨致疯,何况我一个外来的儿媳妇。”
香橼心疼地说:“姑爷在家就好了,姑爷几时才能回来呢。”
扶意抬眸望向远方,静静地说:“只要镕哥哥平安,怎么都好。”
被主仆二人念叨着的祝镕,此刻已经进入深山,山路多险恶,所谓路,不仅仅是用脚走的才是路,悬崖山谷但凡能翻越的地方,也都是“路”。
遇上这些险境,祝镕往往单枪匹马上前,命众人原地待命,几次三番后,这一回再翻过一处峭壁,他回眸看了眼,便绕路到了别处下山,在远离手下和当地百姓视线的地方,去见那位重要的人。
行至山腰上一处平地,山风扑面,这里比大营寒冷,祝镕身上有汗,不自觉地裹紧了衣襟,身后忽然传来浑厚的声音:“不要在风口站着,过来吧。”
祝镕回身,便看见了阔别多年的人,当年胜亲王来家中提亲时,他还曾对王爷说,将来要追随他征战沙场。
“王爷!”祝镕内心激动,跪地行大礼,眼前是整个大齐,他最为敬重的人。
“镕儿,好久不见。”胜亲王伸手搀扶孩子,祝镕却察觉到,他保持着随时作战的防御姿势,倘若此刻自己掏出匕首刺杀他,王爷立刻能闪躲乃至反击,也许并不是他不信任自己,而是一个行军之人天生的警觉。
祝镕身上的确带了刀,那是为了防备赞西人和山中猛兽,皇帝赐给他的那把带毒的匕首,他并没有随身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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