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一走,香橼就进门来,告诉小姐初霞姑娘醒来知道饿了,另说道:“翠珠也已经能下地,可是给她送去的补品吃食,都被她娘抢走了,说她年纪小,吃不得大补。也不知她娘怕个鬼,那家人来要钱,她把翠珠身边的银子都搜完,全拿出去了。”
扶意冷声道:“必然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后院木炭柴火一年下来好大一笔营生,这就奔着冬日去,最是油水足的时候。”
香橼提醒道:“小姐要谨慎,我听李嫂嫂讲,这家里水深着呢。”
扶意一笑:“水再深,总要浮上来喘气,虽说是厨子不偷五谷不丰,可凡事都要有个度,岂能容他们把这家业蛀空了。”
说着便命香橼关上门,守着窗外的动静,再次翻开几家钱庄的账册,清算王妈妈的账目。
兴华堂里,祝承干听说儿子又出门去,不禁念着:“他也太辛苦。”
大夫人在边上闲闲地说:“是你自己把他推给皇帝,如今得了重用,你又嫌辛苦。”
祝承干叹息:“我说一句,你必然要顶一句,这样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夫人冷笑道:“过不下去,不如合离?眼下京城里正时兴合离,谁不知道你家儿媳妇,到处拆散人家夫妻好姻缘,逮着一个就要人合离,官司都打起来了。”
祝承干道:“那是金闵两家的事,与我们不相干。”
大夫人托腮,一脸悲悯地看着丈夫,问道:“其实你心里很明白吧,这个儿媳妇,让你很失望。进门以来,做了多少出格的事儿,她完全不懂高门贵府之间的行事做派,刚开始还只在家里闹笑话,渐渐就把人丢到外头去了。”
祝承干捧着茶碗,吹了半天也不喝一口。
大夫人道:“你能放心将来把这个家交给她,别哪天她大发善心,将金银散去救助穷人,到时候田也卖了,山也卖了,你信不信,她真做得出来?”
祝承干闷头喝茶,没说话。
大夫人道:“老太太昨天训斥她,我可没半点高兴,必定是你那儿媳妇故意告状,说我不允许让她喊母亲,一老一小才故意唱这出。你看她多精明,只要老太太在一天,就别指望我调教她,兴华堂里有风吹草动,你娘就派人杀过来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祝承干放下茶碗,淡淡地说:“那就别教了,各自清净,这份家业到你我闭眼,锦衣玉食少不得你,百年后的事,看不见摸不着,还操心它做什么?至于扶意,你说她精明,那就对了,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与其要个听话的傻子,还是叛逆的聪明人来得好。”
大夫人一脸狐疑地打量丈夫:“你这是怎么了,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祝承干起身舒展筋骨:“日子还长着,这才开始,你别急。”
大夫人见他卖关子,没好气地书:“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和王府走得近,绝非好事,你的一世聪明别毁在那小丫头的手里。”
然而祝承干心里已经有了算计,他反问妻子:“你认为王府的血脉,够你我死几回的?”
大夫人一哆嗦:“你胡说什么呢?”
祝承干轻而易举地就占了上风,说道:“不是我光吓唬你,我也吓唬我自己,涵之的事你我都有份,到时候谁也跑不了。眼下你儿媳妇和王妃母女交好,真有改天换日的那一天,指不定她就能保住这个家。”
大夫人怒道:“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可以有那一天,到那一天,我杨家就完了。”
祝承干劝妻子稍安勿躁,冷静地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大夫人咬牙切齿地说:“你若敢抛弃我杨家,敢背后捅刀子,敢背叛皇后娘娘和太子,我一定和你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过。”
祝承干叹气,将自己的茶水推给妻子:“你冷静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大夫人满心不服,可是听丈夫说完当下的形势,心里又很是发怵。
祝承干道:“那丫头对镕儿死心塌地,她就不会害了这个家,眼下不是你和儿媳妇争短长的时候,若不幸当今没有天之命,将来我们要靠着孩子保存实力,反之,待纪州彻底失势,从此言扶意再无仰仗,你想换个儿媳妇也不在话下。”
“我知道了……”大夫人硬生生咽下这口气,“为了大局着想。”
祝承干叹了声:“你总算还愿意听我说。”
大夫人也有不能忍的:“大是大非我能不管,可你不能让她爬到我头上来。”
祝承干道:“不能够,言扶意若压着你,你就有底气压着老太太,老太太不能奈你何,反过来你就能压着儿媳妇。”
此刻清秋阁里,扶意核对完了王妈妈在各家钱庄放利钱的账目。
她一个陪嫁,在祝家几十年,就算她家里人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么多钱,把每年大小节庆、府中喜事的打赏全都算上,往富裕了算,依然差着一大截。
香橼不会算账,可她明白钱不会自己生出来,皱着眉头说:“小姐,你说会不会,名义上是王妈妈放利钱,但实际是大夫人让她放出去。”
扶意合上账目,若有所思。
香橼提醒道:“姑爷要您谨慎,别牵扯出太多的人,您想啊,就连咱们家夫人,都做过的事,这京城里手头有钱的人,还能嫌钱少吗?万一牵扯出大夫人自己,又或是这府里的二夫人、三夫人等等,大家都会恨你的。”
扶意冷静下来,夸赞香橼谨慎,说道:“先试探一下王妈妈,我没收了她弟妹的银票和首饰,她若有恃无恐的,就不会在意,但若心心念念要回去,且不敢让大夫人出门,里头就有文章了。”
香橼点头:“咱们也不急,她在这家贪得也不是一两天,您还得弄明白,大夫人能不能在乎这些事,别回头您辛辛苦苦把账目算清楚了,可大夫人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
扶意再看了眼数目,苦笑:“这些钱,我怕她是真不放在眼里,可是对咱们家,对普通百姓家,真是天大的数字了。”
香橼道:“小姐,别怕,还有姑爷呢。”
扶意满眼欣慰:“可不是,我有相公,我还有香儿。”
香橼说:“将来我要成为像芮嬷嬷一样,在这家里德高望重的人。”
扶意笑道:“芮嬷嬷有儿有女,子孙满堂,你呢?”
香橼撇撇嘴说:“小姐自己嫁了人,果然也俗气了,女子非要嫁人生子吗,这可是您自己说的话。”
扶意道:“嫁人生子本身并非坏事,不该与女子自强对立起来,坏的是所嫁非人,错的是遇人不淑,你睁大眼睛就是了。”
香橼嫌弃地说:“我怎么觉着,小姐就是想显摆一下,您睁大眼睛找到了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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