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意脸上还挂着泪水,一把抱在怀里说:“我天天搂着睡,一定不丢了。”
言景山嫌弃地说:“又小孩子气,你是嫁人去,给我上点心。”
言夫人说:“都什么时候,还要训闺女。”
吉时已到,不得耽误,言夫人很是看重这些,为了女儿一辈子的安泰,纵然难分难舍,还是催着新人上路。
与丈夫一起,另拿着碎银子,沿着车马队伍一路打点随行之人,直到长长的队伍装着嫁妆远远离去。
同是这一天,京城公爵府早已得到消息,知道孩子们今日启程返京,老太太清早就在佛堂诵经祷告,之后儿子来了,便与他到祠堂,祭告列祖列宗,请求祖宗庇佑。
“清秋阁修缮完工,今日打扫后,明日就安置摆设器皿,铺被褥贴喜字。”祝承干跪坐在母亲身后,一一讲述后,问道,“您几时去看一眼?”
老太太说:“不急,都打点好了我再去,我跑得太殷勤,不合适,珞儿成亲时,我也就去看了一回。”
祝承干很不甘心:“珞儿虽是长孙,可镕儿是嫡孙,您处处要他矮一截,实在是委屈了孩子。”
老太太回头瞥了眼儿子:“你也俗了,年纪大了,开始在乎这些金啊银的,你儿是这样的人吗,他是在乎排场讲究穿戴的孩子吗?不如多疼些儿媳妇,大事小情多向着他们,比这些虚的都强。”
祝承干心情好,不会为了这几句话和母亲不愉快。
他搀扶老太太起身,母子俩走出祠堂,还玩笑了几句,但刚搀扶母亲坐上竹轿,家丁就急急忙忙跑来,说是宫里来人,急招老爷进宫。
“去吧,诸事小心。”老太太对儿子说,“家里的事,有我在。”
看着儿子背影匆匆,老太太心里一沉,不知又是哪里起了战火,不知又是何处闹了天灾,比起先帝,当今做了十年皇帝,却是连他的父亲一脚指头都不如。
不是老太太严苛,更不是她对当今有偏见,日久天长,皇帝治国的弊端,早晚会暴露,而为之付出代价的,却永远都是百姓。
待回到内院,二夫人等候已久,搀扶婆婆下竹轿,说道:“媳妇去西苑看了弟妹,她肚子越来越大,我们玩笑说,别在新娘子进门那天生了。”
老太太说:“那不能够,你别吓唬她。”
二夫人笑道:“是弟妹自己说的。”她顿了顿,便问,“韵儿可有信来家里,娘,韵儿几时回家?”
“她姑姑来信,说一切安好。”老太太说,“就快回来了,总不能赶不上她三哥哥的好日子。”
“那就好……她一个人出远门,我实在不放心。”二夫人弱声道,“如今事情都过去了,媳妇再三反省,我实在对不起孩子。”
老太太坐下,淡淡地问:“屋子里可还好,梅姨娘怎么样?”
二夫人垂首,难为情地说:“您儿子已经消气,梅姨娘招人疼又会说话,二爷连我也原谅了。”
“家和万事兴,你们都是做祖父祖母的人了,也不嫌丢人。”老太太叹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往后再不提,你们好自为之。”
二夫人怯怯地说:“二爷没脸来见您,但求儿媳妇带句话。”
她说着,跪在了婆婆跟前道:“那日您说分家的事,还请您收回成命,我们夫妻没出息,珞儿仗着他大伯才算仕途亨通,若是分了家,从此再不往来,珞儿就……”
“知道了,我不过是一时气话。”老太太道,“告诉承业,在我心里,一直将他视若己出,他不要胡思乱想。”
二夫人松了口气,忙道:“多谢母亲,我们再也不敢了。”
那之后过了三天,老太太才在祝承干和大夫人的簇拥下,来查看清秋阁的修缮布置。
大夫人自然是满身的不情愿,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张罗起来,倒也置办得像模像样,老太太一圈转下来,对她连声夸赞,并无指摘。
这一天,小两口换了水路,登船入江,但这一趟包了两艘船,随行下人在后面的小船,大船上装着扶意的嫁妆,只有香橼和两位妈妈陪着。
此刻,祝镕从甲板回来船舱,摇头道:“风大得很,你要被吹下去了,不能去。”见扶意不高兴,又道:“明日天晴,我一早就来叫你。”
扶意随手拿过爹爹送的卷轴,说:“那我们打开看看好吗?你总得满足我一件事吧。”
祝镕为难地说:“父亲叮嘱,到京城才能打开。”
扶意好奇急了,实在等不及,其实祝镕也觉得没必要多等那几天,为了哄扶意高兴,到底是答应了。
两人小心翼翼展开,当字幅映入眼帘,祝姑爷不自禁地挺直了背脊,扶意则捂着嘴,笑得浑身颤抖。
清正廉洁。
四个大字,苍劲有力,气势逼人。
祝镕谨慎地卷起卷轴,让扶意收起来,扶意连连摆手,推给他:“给你了,挂在书房里。”
祝姑爷吓得脸色都变了,央求着:“你要来的,不是我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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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姑嫂重逢
父亲的四个大字,成了扶意和祝镕一路的笑话,两人时不时想起来,便相视一笑,香橼和妈妈们不知他们笑什么,满心以为公子和少夫人感情好。
江上走了三日,离开北地,两岸枫叶未红,堪堪初秋,风平浪静时,气候宜人,最是惬意舒爽。
妈妈们常常能见两个年轻孩子并肩在甲板上坐着,害怕他们掉下江里去,总要悄悄看上几回才安心。
但不论何时探出脑袋张望,俩孩子都规规矩矩,再没有比肩并肩更亲昵的举动。
最后一天早晨,预备着午后登岸,众人都忙着清点东西,来来回回第三次坐船,香橼比头一回强,今日已经能给扶意送早饭来。
她手里另有一提食盒,是要去送给姑爷的,扶意说:“你放下,我送去就好,去帮着妈妈们清点东西,别落下了。”
不久后,扶意梳妆整齐,便捧着食盒来祝镕的舱房,但是敲门半天也没有人应,她道了声:“镕哥哥,我进来了。”
舱房没有反锁,但屋子里空荡荡不见人影。
“镕哥哥?”扶意又唤了一声,但见床铺整整齐齐,没有睡过的痕迹,昨日傍晚一别后,难道……她脑中一个激灵,捧着食盒,迅速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