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之跟着尧年猛跑一气,几乎到了围场的尽头,她勒马停下,仰面看着远方。
“郡主,您在看什么?”韵之跟来,喘息着问道,“我们跑得很远了,回去吧。”
“那里是我父王和哥哥失踪的方向。”尧年说,“我一直在想,他们是不是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是往京城走呢,还是往纪州走,也许我和母亲不该离开纪州,怕他们回家找不见我们。”
韵之听了很是难过,不知该说什么好,更愧疚,她们祝家甚至没能为人家照顾好儿媳妇。
“刚才那个慕开疆,你们很熟吗?”尧年问道,“看起来很亲切。”
韵之说:“与我家三哥哥是同窗,他和他的母亲常来我家做客,从小就认识了,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尧年苦笑,“不过是皇帝的爪……”
“什么?”韵之没听清。
“没什么。”尧年笑道,“在京城真好,不是过节享宴,就是行猎出游,日子太逍遥。”
韵之问:“郡主在纪州,平日里做些什么?”
尧年引马往回走,说道:“看我父王和哥哥练兵,和我娘养蚕,天灾时跟着队伍去附近的州县赈灾,又或是随我父王出访邻邦友国,甚至上前线。”
“上前线?”韵之很惊讶。
“当然不打仗,给前线供给。”尧年笑道,“我没去过,但我娘去过,她和京城里的贵妇人们可不一样,下回你仔细看,我娘手上都是茧子。”
她们一路往回走,遇上了闵初霖带着一众人骑马从别处归来,方才赛马祝韵之不知落在何处,闵初霖本有心讥讽一番,奈何郡主在一旁,她不得不收敛。
韵之和尧年都不愿搭理她们,招呼也不打,引马便从面前走过。
忽然间,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前方尘土飞扬,待看得清,便见几十个人追着一头野猪,年轻的男子们,策马放箭,箭矢如雨,却怎么也扎不中它。
尧年眼中闪过精光,杀气腾腾扬鞭就迎上去,韵之吓得不轻,高声喊:“郡主,您别过去。”
女孩子们,俱是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扬鞭逃离此处,闵初霖也要走,一眼见韵之落单,且注视着远去的郡主,一时起了歹念。
她引马上来,拔下发间的簪子,照着马屁股奋力扎下去。
韵之座下的马儿受惊,前蹄扬起,将毫无防备的她整个儿摔下来,随即撂下韵之狂奔而去,却是此刻,那头野猪朝着这里来,闵初霖立刻策马逃离。
韵之被摔懵了,睁开眼,就见那头野猪横冲直撞朝着这边狂奔,她慌忙爬起来,奋力往远处跑,可发狂的野猪像是也看见了猎物,紧追着她不放。
受伤的韵之,没跑多远就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一回头,那头野猪已近在咫尺,她抱着头失声尖叫,忽然一道身影闪过,扑在她身上,抱着她滚到一旁。
一旁,中箭的野猪嚎叫着,剧烈的挣扎企图反扑,尧年策马赶来,握着不知从哪个侍卫腰中抽出的佩刀,将那畜生一刀毙命,周遭瞬间静下来。
“没事了,二姑娘。”这一边,闵延仕抱着韵之坐起来,温和地说,“放心,没事了。”
韵之睁开眼,那头野猪已倒在血泊里,尧年郡主手里的刀还在滴血,一步步走向这里,反而把她吓着了,慌张地看着怀抱自己的人,才发现是闵家的长孙。
“伤了筋骨没有?哪里疼的厉害?”闵延仕道,“我现在轻轻放开你,你慢慢活动手脚。”
尧年把刀扔在地上,问韵之:“你怎么会从马上掉下来,你的马呢?”
韵之摇头,不知如何回答,试着活动手脚,并没有感觉到让她无法忍受的剧痛。
“坐我的马,别害怕,我送你回去。”闵延仕起身,向韵之伸出手,“拉着我,慢慢站起来。”
------------
第113章 担心你多一些
这场意外,未在猎场上掀起轩然大波,韵之被安然送回老太太身边,前头热闹的是,安国郡主刀劈野猪,英勇无比。
那头野猪,被尧年进献给了皇帝,不久后,散去的世家子弟们归来,今日谁也风光不过郡主,自然闵延仕飞身扑救韵之的事,也被按下不提。
闵延仕并不在意这点虚荣,反而在大部队要回去时,特地来到忠国公府的车驾下,通过长姐询问二姑娘是否安好,老太太亲自下车来谢他,更说过几日,要送谢礼到宰相府。
日落黄昏,祝家老小回到家中,老太太虽然只是干坐了一天,也十分疲倦,把家人都打发了,不要他们在跟前,内院里只留下扶意在房里照顾韵之。
韵之虽没有重伤,但浑身抆伤无数,脚踝也崴了,看着怪叫人心疼。
回忆起来,从马上摔落时,仿佛看见闵初霖在边上,但韵之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她动了手脚。
“要是让我知道,是她干的。”韵之挥舞着拳头,“我下次一定要把她摁在地上,用脚踩她的脸。”
“你别动气,脸都涨红了。”扶意着急地说,“还不知道有没有摔着脑袋,大夫都说且要观察两天,你静静地躺上几日可好?”
韵之倒也听话,但挡不住想要告诉扶意的热情,她对郡主真真佩服得五体投地,比划着尧年是如何弯弓射鸟、刀劈野猪。
“郡主手里握着刀,刀刃上滴着血,一步步向我走来,把我吓得……”韵之说到这里,心中一个激灵,猛地想起,怀抱着她躲过一劫的闵延仕。
“怎么了?”扶意正听得紧张,却见韵之停下了,“后来怎么了?”
韵之抿了抿唇,不自觉地将拉过闵延仕的手握成了拳头。
此刻,眼前尽是当时的情形,在极其惊恐和天旋地转后,明媚安宁的阳光下,俊朗而温和的人,伸出手,安慰她不要害怕。
他的手,厚实而温暖,不像三哥哥那样虎口指尖布满茧子,韵之记得,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那么好的人,为何会有那样的妹妹,还是一母同胞。”韵之苦笑,“一个娘胎里,怎么能生出天差地别的儿女?”
“你在说谁?”扶意细细看着韵之,女孩儿两腮飘起了红晕,不是方才激怒时的红,红得那样娇羞柔软,惹人怜爱。
“我没说谁……”韵之看着扶意,有些话她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总觉得心里像是忽然打开了什么,可她从没见过、从没碰过,新鲜而又胆怯。
“早些休息吧,我哄着你睡。”扶意温柔地拍拍她,“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姑祖母说了,要你在房里躺两天,你老实点,不要让姑祖母再担心。”
“扶意。”韵之躺下,扯过纱被半遮着脸,“这世上,你见过最英俊的男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