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镕指向桥下说:“不是我准备的,你看那边,是开疆外祖家的表哥。他的妻子去年故世,到今日刚好一年,嫂夫人在世时最爱荷花灯,所以今晚他来这里祭奠亡妻。外人不知道,所以没人来看,何况这个时辰,普通人家都该睡了,开疆的表兄也不愿张扬,怕叫人白糟蹋了心意。”
“祭奠……亡妻?”扶意并不介意红白之事,可眼前这位公子,心也太大了。
祝镕这会儿才意识到了什么,很是尴尬地看着扶意,解释道:“我就想,应该会很美,所以……带你来看看。”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显然是没底气了。
扶意还是头一次,见到祝镕这样窘迫,若非克制着,若非尊重故去的人,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对不起……”祝镕此刻,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傻的事,对故去的人不尊重,对心上的人也太失礼。
“可是很美,我很喜欢。”扶意收敛笑容,站直了身子,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悠悠而去的荷花灯默默祝祷。
祝镕把缰绳拴在围栏上,跟着扶意一起,合十祝祷。
扶意念完心中的哀悼,和对生者的祝福,睁开眼,见祝镕在一旁,也合十祝祷。
河上灯影烁烁,晃过他英俊的脸庞,扶意明知道他们平日里连见面说话都不容易,从没敢幻想再有什么花前月下的相处。
没想到,只因为自己被他的养母逼迫,他当天就带着自己出门,只为她能开心。
“如果我们不再相遇,你会带别的姑娘来这里吗?”扶意开口问。
祝镕睁开眼,深深望着扶意,说道:“会,但要等有一天,彻底把你忘了。可我想,那一天,兴许要到下辈子。”
扶意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笑容,轻声道:“我上岸后,就被府里的车马接走,又走了三天的路,每天都在想,能不能再遇见你。我也没敢向老天许愿,因为从小的愿望,都没实现过,没想到,我们真的又见面了。”
祝镕挽过她的手:“往后对我许愿,我会尽力为你实现。”
扶意笑问:“可以吗?任何愿望都行?”
祝镕点头:“什么都行。”
扶意说:“那就请祝公子,保重身体,国事家事,你太辛苦了。”
荷花灯从他们身边缓缓流过,每一盏灯里,都是开疆表兄对妻子的追思悼念,纵然情深一片,奈何阴阳两隔。
他明白,至少活着,才得两情久长时。
“我答应你。”祝镕说,“往后除了夜里当值,我一定好好睡觉。”
扶意心满意足,更知分寸:“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也不要打扰了慕公子的表兄。”
祝镕便去牵马,扶意最后望一眼密如繁星的荷花灯,忽见对岸有人影,祝镕走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脱口而出:“二哥?”
扶意很惊讶,看了眼祝镕,再看向对岸。
若那男子是二公子,那二公子身边的女子是谁?
而这一刻,对岸的人也看见了这一边,祝平瑞同样认出了自家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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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二嫂
亲眼证实了韵之的猜测,扶意很是惊讶,祝镕也不淡定,可河对岸的人,已经朝这里招了招手,他们想假装没看见也不成了。
二公子指了指下游处的石桥,显然不忍去打扰开疆的表兄,于是祝镕带着扶意往这边走来,河对岸的两个人,显然比他们轻松,一面不知说笑什么,一面打量祝镕和扶意。
“别担心,二哥是很和善的人。”见扶意紧张,祝镕说,“二哥在家里话不多,也不显眼,加上二叔和婶婶从小更用心培养大哥,家里人也往往会忽略他。但他自己并不在乎,乐得自在,对我们兄弟姐妹也宽容友爱,大哥或还严厉些,二哥就好说话多了。”
扶意感慨不已:“我来府里后,才知道什么是手足之情,老天爷仿佛把最好的儿女都送来这家里了。”
祝镕说道:“七八岁时候,家里摆宴,比那日二叔生辰时候还要热闹上数倍,人多难免杂乱,更有小孩子们嬉闹玩耍。我是养子的事,满京城都知道,就会有人嘲笑欺负我,你一定想不到,十来岁的小孩子嘴里能说出多么恶毒的话来。”
扶意很是心疼:“那你和他们打架了吗?”
祝镕笑:“我还没打,大哥和二哥先和人动起手来,我们三个打一个,把那家孩子打掉两颗牙。”
扶意担心地问:“长辈们没阻拦?”
祝镕道:“他们赶来已经晚了,那孩子满嘴血,人都傻了。”
扶意很是揪心:“那大公子和二公子?”
祝镕点头:“事后被二叔打得半死,是婶婶来求奶奶才去救下来,可他们被抬来的时候,还跟我挥手说不疼。那一天起,我再也不把自己当捡来的孩子,学着哥哥们去疼爱平理和韵之,再后来映之她们陆续出生,还有平珒,我也学着大哥和二哥,保护他们疼爱他们。”
扶意满心安慰,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一人,感受着手足天伦,更因为听祝镕亲口说过去的事,他们终于开始互相了解,扶意也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告诉他。
此刻,已经到了下游处的石桥,二公子带着年轻女子下桥来,看了看扶意,又看了眼弟弟,笑道:“要不去家里坐坐,就在附近。”
扶意和祝镕不禁对视一眼,心里都好奇:家?
就在河流不远处,静谧的小巷子里,有一户人家门前还亮着灯笼。
到了门前,祝平瑞说:“里头宽敞,你把马带进去拴在树上,这巷子那么窄,留在外头,吓着夜里出来的人。”
夜色昏暗,看不清周遭的环境,但祝镕熟悉京城各处,知道这里是普通老百姓聚居的地方,他们一面进门,二公子已经大方地说:“这是我拿从小攒的钱,买的私宅,小是小了些,两三口人住着,也足够了。”
“请兄弟屋里坐吧,我去煮茶。”那女子落落大方,没有因为被发现而紧张胆怯,仿佛名正言顺在祝平瑞的身边,对祝镕和扶意稍稍欠身,“请里面坐,我这就去煮茶来。”
“不忙,我们不能久留。”祝镕道,“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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