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道:“有热闹的事,我自然高兴,只是要你辛苦张罗。”
姜氏忙道:“如今您孙媳妇也长进了,帮着我分担好些事,这些日子韵儿跟着扶意学了些待人接物的规矩道理,也有模有样了。”
老太太说:“你好福气,儿孙满堂,是该拿些体己来,请众人都乐呵乐呵。”
“不敢当。”姜氏谦恭地说,“都是母亲慈爱,这家里有您在,孩子们心里都有依靠。摆宴请客的事儿,自然是二爷和媳妇拿体己的银子,不使公中的,不敢给大嫂嫂添麻烦。”
老太太笑道:“你家二老爷在外当差两年,我也不曾好好照顾,我拿银子来,给你们搭台唱戏,热闹两天,其余酒水车马,你们自己打点吧。”
姜氏起身福了福:“母亲这番心意,二爷和孙子们知道了一定高兴,今日回来且晚,不敢叨扰您休息,明儿一早就来给您磕头。”
老太太说:“不忙,父子几个当差辛苦,我这里只盼他们好,他们倒不必惦记我,我还乐得自在清净。”
之后絮絮几句家常话,少夫人借口孩子们困了,便与婆婆一道辞别了老太太,扶意和韵之一起送到门前,姜氏邀请扶意同行,说是好为她照着路。
扶意不便推辞,别过韵之,跟着婆媳俩离了内院。
路上不过是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很快就到清秋阁门外,扶意目送一行人继续往东苑去,直到走远了,才带了香橼进门。
她们进屋子没多久,廊下两个婆子就悄悄出去了,香橼厌恶地啐了口:“难不成小姐您吃喝拉撒她们都要去给大夫人禀告?大夫人什么意思嘛,当咱们是犯人不成?”
“你又来了,平日里好好的,脾气一急就乱说话。”扶意不以为然,“她们也没法子,不照着主子吩咐的,去哪里吃这口饭呢,你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反正大夫人往后再如何,我也不待见她。”香橼恨恨道,“还是公爵夫人呢,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们关起来。”
“行了,少说两句。”扶意嗔道,“快替我想想,二老爷生辰,我该准备什么贺礼。”
香橼说:“咱们又没钱,何况这家里最不缺金银玉器,不如您写几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大字,还讨个吉利。”
扶意摇头,说:“那也太没诚意,好歹是韵之的父亲,我不能太敷衍。”
香橼笑道:“不如求老太太示下,咱们街上逛逛,去买几件玩意回来?”
“你啊。”扶意道,“是惦记街上好吃的吧。”
香橼说:“那也不如我们纪州的吃食……”
提起这话,扶意也思念家里,要紧是放心不下母亲,不知这一个多月,她有没有被祖母欺负。
今晚老太太说了几句婆媳之道,扶意心想,那是老太太眼里干净,自小出身世家贵族,长大嫁入国公府,一辈子只见过尊贵体面的人,哪里知道小门户里的嘴脸与歹毒。
她默默收拾自己的书本,香橼跪在床上铺被子,如往日一般,翠珠送来热水供姑娘洗漱,之后几人坐在一起说说笑话,待夜深了便要散了各自睡去。
今日亦如是,提起东苑要摆宴,翠珠几个很高兴,清明祭祖没跟着去庄子里热闹一番,都说好久没看过戏了。
“东苑张罗这些事,咱们就能看现成的戏。”翠珠欢喜地说,“姑娘您一定带我过去呀。”
扶意自然答应,正准备散了,门下的婆子送来纪州的信函,随口说:“三公子回府,刚好在门前接的信,顺路递进来了。”
香橼一下站起来,说道:“小姐已经换了衣裳,奴婢去跑一趟吧,总要谢谢三公子才好。”
这点小事,还真不至于,扶意当然知道香橼打的什么主意,可这小丫头胆子大了,不等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旁人一贯知道扶意礼仪周到,也没多想,为她吹了蜡烛熄灭灯火,这一天又结束了。
这边祝镕带着争鸣往西边小院走,听得身后脚步声,争鸣张望了几眼,禀告主子:“是言姑娘身边的香橼。”
祝镕立时停下脚步,待香橼走近,温和地问:“有事吗?”
香橼大大方方地说:“劳烦三公子为我家小姐递信,小姐特命奴婢来谢过公子。”
祝镕道:“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可香橼却问他:“公子可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奴婢转达?”
祝镕眼里,机灵活泼的小丫头,满眼睛都是话语,仿佛她知道些事,可明明又不曾发生过什么。
这么跑来,是扶意的意思,还是香橼自己?
只怕自己言多必失,反伤了扶意的心,又或传出闲话,害了她的名声,祝镕便道:“没什么事,举手之劳,请你家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倒是争鸣客气地对香橼说:“姑娘仔细路上石头,早些回吧。”
香橼愣了愣,也不敢追着人家再问,白跑一趟,心里好生失落,撅着嘴回到清秋阁。
扶意见了也不理她,自顾躺在床头就着两盏烛火看书,香橼跑来说:“这么暗,可要看坏眼睛。”
扶意便放下书,翻身背对着,香橼收起书本,伏在床边轻声道:“您生气了?”
“没有的事,你大了,自然不用听我的。”
“小姐……”
“我当你知心的人,才说那些话,如今也没得后悔。”扶意冷冷地说,“你大了,我管不住你。”
香橼怕了,求饶道:“小姐,我再也不敢,我……”
扶意转过身,坐起来,低头含怒看着她。
香橼不敢抬头,放下书抓着扶意的手:“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扶意轻叹:“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可我不是崔莺莺,你也不是小红娘,咱们更不唱《牡丹亭》,戏文里的这些女子,哪一个落得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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