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不敢立刻面对白卿书,她犹豫了好半天,才拉开床帘,出声轻唤:“卿书,你感觉如何?”
面前的少年微闭着眼,浑身裹着薄薄的被子,蜷缩在床上。他的五官很精致,纤长的鸦睫像把小扇子,随着呼吸微微抖动。
但此刻的他肤色惨白,面容沉静,即便听到了李玉的话,也只是微微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不劳李小姐担心”。声音沙哑,刚说完,就猛地咳嗽了两声。
“李小姐是来看我的,那你看完了,能离开么?”
白卿书其实也有听到外头说话声,但他不信对方是来接自己回去的。
成亲第二天,对方的态度是“有本事你别进我们家门”,这才几日,就变了?
李玉心里坠坠地疼,她没吭声。她知道白卿书这样的反应是理所应当,也不去辩解,只想着把人带回去治病。
“我来接你回去的,咱们不要吵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可好?”
真是接自己回去的。白卿书望着李玉,抿了抿苍白的唇,有些沉默。
看出了夫郎眼中的动摇,她便上前,一把将对方打横抱起。白卿书就这么裹着被子,被她带出门。
“唔?!”
怀中的人儿很轻,因为生病瘦了些许,腰肢很细。
他一双杏眼瞪圆,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李玉,但一时没有回过神。李玉快到楼梯口,才感觉到白卿书在怀中的挣扎。
这会儿白卿书反应过来,他无力地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推着李玉,表示自己的抗议:“你放开我。”
“别乱动,你想我们两人一起摔下去么?”她正在下楼,低声哄着少年,“咱们回去再说。”
把人抱到马车上,李玉立马将暖炉塞进白卿书怀中,又将火盆放于他脚下,见他还是愣愣的,忍不住笑了声。
其实白卿书心思很单纯。
前世她一直觉得对方时常冷着脸是看不起自己。
因为对方每次在自己提生意时,露出不在意的神态。加上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时常在耳边抱怨,她心里就认定白卿书是清高的人,还念着自己那落魄的官家身份。
两人观念不合,各自误会,又不愿交流,才会导致那样悲惨的结果。
“公子!”白卿书的小厮追了上来,看了看李玉,最终什么也没说,和阿涂一同坐在外头。
马车缓缓前进,李玉刚调整位置坐好,要和白卿书说话,就听他道:“你把文意放外面?他穿得那般少,能经得住风雪么?”
他意识到李玉过来是为了接自己回去,被抱上马车时没有逞强。但说出的话又不由自主冷冰冰,说完停顿了会儿,闭上嘴,垂下眼睫。
“公子我没事的,我身体可好了,我在外面就行。”
外头的小厮文意赶紧说。开什么玩笑,此刻正是公子他们二人沟通感情的时候,他进去干嘛。
“……”
李玉神色不变,勾起嘴角,轻柔地替白卿书拢了拢被子,“大夫说是风寒么?怎么还没好,可还需要披件衣服?”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许是有些不自在,白卿书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坐在李玉对面,露出的眸子视线游移,悄悄瞄着她的表情。
面前的女子对自己微笑,如沐春风,不同于平日喝完酒时的风流,也不同于赶自己走时的暴戾。
就好像在洞房之夜,欢好后,他满头大汗趴在床上,恍惚中对方在自己肩头轻轻一吻,那昙花一现的温柔。
“是风寒,也抓了药,但就是没好。”
白卿书说完便沉默了,缩在马车上。墨色的发散在颊边,眼眸漆黑,薄唇微抿。低头安静的模样,又乖又软,因为生病,更加惹人怜爱。
李玉就不明白了,当初自己怎么会觉得对方冷若冰霜,高高在上呢?他不说话,她觉得对方是瞧不起自己,他开口,她便认为是嘲讽。
她很想摸摸少年柔软的发顶,但又怕这样的举动在此刻显得有些唐突。
都说头发软的人心也软,白卿书很少对着自己笑,说话也十分生硬,不会讨好人。
但正是这样的他,在她死的时候,哭得眼圈红红,以往最是注重仪表,那会儿却十分狼狈。
“你怎么就死了呢?你死了我又往何处去?”
她还记得,前世的她是个纨绔,即便成亲了也不收心,喜好同朋友出去游山乐水,结果不慎摔下山崖,就此身陨。
葬礼过后,夜里白卿书跑到自己的坟墓旁,喃喃自语。
李玉的魂原本是要消散了,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是梦。过去的情感也淡了,看着白卿书在坟前给自己烧纸。
他一边烧纸,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浮现冷笑,“死了也罢,死了没人同我吵架,我过得清静。”
可是冷静在刹那间便破功,他死死抠着墓碑上她的名字,“是你娶了我,为何不好好待我?你起来啊,起来骂我也行,反正咱俩此生都要纠缠!”
人死后可能都会回忆自己的生前。
她那一瞬间想起了白卿书曾为她半夜送汤,曾试探地问自己喜不喜欢孩子,吵架后见自己受伤,别扭地让文意送药,还有零零碎碎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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