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咬着筷子,听得津津有味,扒拉两口饭就停下来听他们口中“玉树临风”“才貌双绝”“风流倜傥”“器宇不凡”的钟家大公子,听到精彩的地方恨不得拍案叫绝,眼睛亮得像钻在桌底讨饭吃的大黄狗。
方墨却没有他的兴致,毕竟他是别人口中“獐头鼠目”“尖嘴猴腮”“歪瓜裂枣”的大魔头,没有让下属堵住那些人的嘴巴已经算很有风度了。
只是渐渐的,推杯换盏之间,酒精上了脑子,言语之间也没了规矩,一脑袋晃荡的酒水顺势吸引了精虫,话语也往下九流的方向发展,对他们两人一番床笫之间的猜度。
李唐大为扫兴,胡乱填饱肚子,好在邻桌的人也散了。他坐在那儿任由方墨掏帕子给他抆嘴,虽是面无表情,眼底却亮闪闪的,仰着脑袋把嘴给他抆,抆完了怀疑地瞅着他道:“你怎么任人侮辱,竟不出手?”
方墨轻轻莞尔:“见你听得有趣,不忍扰了你的兴致。”
李唐道:“依你的意思,只要我高兴,别说是让人侮你,不论什么事你都会做么?”
方墨深深凝望他,眉眼含笑,温和中带着丝狂肆:“天下间,你要什么我都为你取来。”
李唐看着他,想了又想,想了一句十分符合他身份又酸得掉牙的要求:“我要你放了我。”
方墨眸光半转,低眸轻笑:“殊儿怕是误会了,我本就无意囚困你。只是你也知晓你娘亲是我教中上任圣女,当初敌不过钟洺修之父,负伤带着你爹爹交予的半张藏宝图逃回南疆,二十年来无一日夜不挂心于你。”
李唐听他说得煞有介事,肚子里升起一股子狐疑。某种程度而言,李唐获得了上帝视角。从钟辞殊那里,他清楚地知道魔教的目的就是剩余的半张藏宝图,而十多年同钟父的交往也心知钟父待他比待亲生儿子钟辞境还要体贴宠溺。至于长辈的往事究竟属不属实,不大好确认,但往后的事情却有明确的线索。
可是,方墨先是以先人之事扰乱他,现在又编造理由蛊惑他,之前不觉有异,如今一想,倒是有一个理由说得通。
方墨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编故事。
因为不知道他清楚大半真相,所以企图蒙骗他获取信任。
因为不知道他们以前的交集,心里没有感情,所以裤子都脱了还跑去叠衣服。
李唐先是莫名的失落,紧接着翻身做主的惊喜充斥着他。过去是对方掌握主动权,他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对手手里握着的牌,而今人落在他手里,他要不好好发挥一番,简直对不起上辈子、上上辈子吃的暗亏。
李唐大喜过望,戏精上身,一脸无知的公子哥受骗上当之后诧异怀疑又忍不住相信几分的表情,嘴里半真半假说:“二十年来,爹爹待我情深义重,倒是方教主口中所谓的娘亲,不知是何居心?”
“我知你受钟洺修蛊惑教导,而今多说无益。你同我前往南疆,到时真相自然浮现。”方墨笑了笑。
李唐思路一清晰,立刻注意到方墨将帮他抆嘴的手帕扔到桌上,掩在袖子下的手像是嫌脏一般,抆着另一方手帕。
这演技厉害了。要不是他发现不对劲,这一路还一直沉溺在魔教教主爱得昏头脑涨的假象里。难为重症洁癖患者一边要强逼自己做出亲昵的举动骗取信任,一边还要犯病不停极力搞好个人卫生。怪不得在马车上要扒了他的衣服,大概是检查他身上有无藏宝图纹身或者剖腹藏在肚子里。
可惜方墨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是真的不知道藏宝图在哪。
第56章 今天又被狗血泼死了·6
钟城主深知他懒怠的性子, 最初还想教导成学富五车的贵公子,后来看透他纨绔的本质就彻底死了心。然而钟辞殊样貌太过出众,身份也敏感,加之难保有一天护不住人了,钟城主左思右想, 只能派浩叔前去教学。
浩叔是钟家的家仆, 明面上只是一位才学渊博、颇通武艺、略晓医术的老者, 实际上他真实的身份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几十年的一代毒王, 年轻时人称“玉面毒手”,既风流,又狠辣,得罪过不少人。
钟洺修自然希望钟辞殊能长成个光明磊落的侠士, 可到底还是保命要紧, 只要不是出去胡作非为, 打架的时候手段下作一点也不要紧。
浩叔秉性刚硬,容不得人反抗驳斥,李唐在他手上吃了不少苦, 但也学了不少绝招。他一直想不通钟爹爹怎么能让浩叔心甘情愿留在钟家,一个是铁骨铮铮的城主,一个是诡计多端的毒王, 不打起来都让人觉得奇怪,竟然还凑到一块儿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