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关着,厨房里也没有人,李唐顺着壁灯上楼,果然看到苏澈房间没关紧的门泄出的光。他推开门,没料到看到了这样一幕——灯光被调成柔和的色调,一张圆形玻璃桌上摆着一盏插着火红玫瑰的玻璃水晶瓶和一瓶开了瓶塞的红酒,两侧各有一个装了小块肉的白色盘子。苏澈穿着干净的白色西装坐在一侧,手中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红酒,听闻声响,侧过头来露出愈发俊逸的面庞。
“你在做什么?”李唐诧异,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了红酒,还这么有情调地买了红玫瑰。
苏澈请他在对面坐下,抬步打开音响,单簧管配着钢琴和小提琴的浪漫音乐流溢而出。他走了回来,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李唐,忽然探出手指尖轻碰他的面颊。
李唐敏锐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一动不动任由对方触碰自己。然而苏澈仅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撤,修长干净的手端起杯子,目光仍盯着他,浅浅地抿了口红酒,末了舔了下嘴唇。李唐蹙了下眉,苏澈今晚的目光太有压迫感,令他感到不适。
这个样子,不像是苏澈,倒像是……林笙荣。
果然,下一秒他轻轻启唇:“任医生。”简单的三个字,经他吐露仿佛在唇舌之间逗弄亲吻过一遍,说不出的缠绵悱恻、暧昧不明。
李唐演戏的那点儿热情被激起,他相当上道地换掉刚才一脸懵的表情,笑容宛如拂面的晚风,温和地回应:“笙荣。”
夜晚,灯光,红酒,玫瑰,圆舞曲。
这一段的剧情熟悉到李唐能够倒背如流,光看剧本就能想象会有多挑战三观。
自然界的关系建立在对暴力的恐惧之上,强者获取权力并以铁拳构筑秩序。林笙荣这个步向“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企图激起任瑾的惧意来让他的仆人颤抖臣服。
一切文明仅是文饰,唯有源自血脉的原始狠毒和绝望才能换取绝对的忠诚。
这个主题无疑会在审核上遇到巨大的难题,但编剧和导演都不肯删,于是弱化其中的恐怖色彩,而重在画面的精致感上。
李唐盯着盘子里血淋淋的肉块,上面散落着粉色的桃花。那可是“林笙荣大腿上的肉”啊……代入上帝视角真是让人毫无食欲。
林笙荣在任瑾对面坐下,抬手示意他敬请享受美味。迷离的灯光将他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温柔,深邃的眼眸含情脉脉。
任瑾执起刀叉,割了一小块肉咀嚼着咽入腹中。
“好吃吗?”林笙荣目光愈发温和,柔和得不可思议,当任瑾含笑点头,他唇角轻轻向上扬了扬,压抑不住的满意笑意流露出来,眉眼之中藏着某种叫人惊心动魄的诡谲喜悦。
林笙荣优雅地执刀,精准地割下一片肉,用叉子叉起,银色的叉子反射着浪漫的灯光。他放入口中,一下一下品尝着,喉结动了动,咽了下去,颌骨的动作再配上鲜红的酒液,莫名让人联想到茹毛饮血一类的词,可因为举止的温雅,却不让人不适,而是一种带着悚然感的惊艳。
他白色西装的袖口被折起,露出修长的手握着红酒瓶,给两人的高脚杯中都倒入了酒液。剧情中的酒,其实是林笙荣的血。
李唐抿了酒,不知道是不是入戏太深,竟然恍惚觉得红酒里有血的味道。
林笙荣忧郁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任瑾,仿佛溺水的人发出的最后一声悲怆呐喊,但声音轻得几近融入沧桑的音乐里:“任医生想要救我吗?”
任瑾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唇上沾了一片染了血色的粉红桃花:“我是应着你的召唤而来的。”
林笙荣眼睫垂下,不信任道:“可是你今天在病房里救治了其他的病人,可见你是应疾病征召而被上帝派往人间,而非为了我一人。”
任瑾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有感染力,犹如在诱惑着面前的人一般道:“不,我不是上帝的使徒,而是你的奴隶。我为你的希望而来,只要你愿意,我能抛开美德,戴上自私的枷锁。”
“你愿意为我抛却你本来的面目?”林笙荣探出手,微笑着摘掉他唇瓣上的桃花,放到唇边轻轻亲吻。
“医生的身份只是存在的形式,而我的本质是你的心声。你可以构筑它,也可以摧毁它。”任瑾的笑容宛如一张悲天悯人的面具。
林笙荣起身站在他面前,微微弯腰向他伸出手:“尊敬的任医生,如果你是我仅存的良善之心,是否愿意同创造了你的魔鬼心肠跳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