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骚(1 / 2)

皇后一心混吃等死 10692 字 4个月前

这下的是场太阳雨。

西边晚霞占了半边天, 这雨也占了半边天。

好在雨势不大,等姜洛抱起栀子花,盛光也拎起团团进到廊下时,石板铺就的地面也才堪堪显出被打湿的水迹。

姜洛在长椅上坐下, 说“我没带伞。”

盛光说“我也没带。”

姜洛说“那就在这儿等雨停吧。”

她随意甩去落在手背上的雨水, 就继续往锦囊上编花环。

盛光见状也不扰她, 为防团团跑出去淋雨,他照旧把小白狗放在长椅上。

谁知这回团团却不像刚才那样安分, 在长椅上来来回回地转, 一圈又一圈, 跟个陀螺似的。

然而它都这样了,盛光也仍然不为所动。团团顿时急了, 尾巴摇起来,嘴里也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姜洛听见了,没等盛光发问, 便头也不抬地道“它想方便了。”

盛光许是从没养过宠物,竟问她“它要怎么方便”

姜洛这才抬起头来,道“你把它放到地上, 它自己会找地方别让它身上湿了就行。”

盛光依言将团团拎到地上。

果不其然, 爪子才碰到地面,团团立马就不哼唧了。它在长椅下转了转, 许是没转着适合方便的地方,它转头朝廊外去。

盛光一手牵着绳子跟在它身后,另一手伸出横在上方,给它挡雨。

这会儿雨势仍然不大,但地面已被全部打湿。团团在它之前蹲坐过的那个凳子周围转了转,终于小屁股往下一蹲, 尿了。

也就是团团还小,不会像大狗那样翘着腿撒尿,因此它只尿在了地上,没尿凳子上,等雨再下大点,一冲就没。且这高台上明明没土,它尿完后,居然还有模有样地用爪子刨了刨地面,一副爱干净的小模样。

看它尿完,盛光要牵它回廊下,它却不肯,非要去别的地方溜达。

还是姜洛唤它,它才主动往廊下跑。然后往姜洛脚边一卧,小脑袋搁在姜洛柔软缎面的绣鞋上,不动了。

“团团乖。”

姜洛垂下手拍了拍它,继续编花环。

盛光把绳子一端系在姜洛旁边的围栏上,重新落座。

由于之前在上清苑有过经验,这次姜洛编花环速度很快,团团撒泡尿的工夫,她已经编了大半。

眼看快要收尾,姜洛随口说道“再过几日,就该去万明宫避暑了吧。”

盛光应道“再过个四五日吧。”

姜洛很想问你去吗,但怕露馅儿,就没问,只说“万明宫那边有好玩的吗”

据宫斗文里写的,去年五月当今登基,因要守孝,便没携后宫妃嫔离京避暑,所以阿洛没去过万明宫,姜洛这么问也合情合理。

便听盛光道“应该有。”

姜洛说“应该”

盛光道“我也还没去过。”

姜洛哦了声,手指灵活地绕了几下,打好最后一个草结“好了,大功告成。”

她把被栀子花密密包裹着的锦囊递给盛光。

盛光接过,正反面皆看了看,道“比上次用的花多。”

姜洛答“上次是第一次没经验,这次顺手些,也掌握了点小技巧,自然用的花更多一点。”又说,“你别嫌弃我手艺糙就行。”

盛光说不会,还评价了句“很好看。”

他把锦囊重新佩在腰间。

锦囊本就是素色的,搭配着白色的栀子花,在他一袭深色便服的映衬下显得分外显眼,也叫他沉稳中多出点鲜嫩的气息来,竟似有种少年郎鲜衣怒马的意气风发。

姜洛瞧着,觉得她的救命恩人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然后说“摘下来的花不放水里养着,两天就会枯掉。”

至于用作绳子的草茎虽然比栀子花枯得要慢些,但她刚才拆解上次的草茎时,发觉草茎已经没了水分,全干了。

没有水的滋养,经过采摘的花草挺不保鲜的。

盛光说“我知道。”

姜洛道“上次的枯了,你叫我给你编新的。等这次的也枯了,你也还让我再给你编吗”

盛光默了默,道“若我说是,你会给我编吗”

姜洛没有立即回答。

她看向廊外。

雨还在下,却正肉眼可见地逐渐停息。她站起来,理了理裙子,才漫不经心地答道“那去万明宫之前,我再抽空给你编一次吧。”

盛光道“好。五日后的黄昏,我还在这里等你。”

姜洛说行。

她解开围栏上的绳子,牵着团团道“天要黑了,我先走了。”

盛光说“才下过雨,地面湿滑,你下去的时候小心些。”

姜洛给他施个礼,转身离去。

及至下了高台,往扶玉等宫人们守着的入口处走,姜洛不经意间回头,就见高台之上,盛光正在看她。

离得远,姜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抬起手,向他一挥,之后便再未回头。

团团也“啪嗒”“啪嗒”,小屁股风骚地扭着往前走,丝毫没有眷恋它热爱的人形狗罐头的意思。

到了入口处,见娘娘空着手出来,扶玉也不问花都去哪了,只问可还要再逛园子。

“不逛了,”姜洛说,“回去吧。”

一众人这便离开西棠苑,往永宁宫去。

用过晚膳,姜洛练了会儿字,又看了小半本书,难得的没咸鱼。

听扶玉说马上要三更天了,娘娘该就寝了,她才放下书,面上不显,实则提着一颗心地去沐浴。

出于前两次互穿都是在洗澡的时候,姜洛初步判断水是她和阿洛互穿的媒介之一。于是脱光了下浴池,姜洛把自己埋进水里,一会儿想她要是又穿回去了该怎么办,一会儿想要是没穿回去呢

两个想法在脑海中交战,时而前者占上风,时而后者压住前者。

随着时间流逝,最终后者赢得了胜利。因为姜洛发现她都洗完上去了,她也还是在永宁宫,没回她的大别墅。

姜洛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懊恼。

懊恼没穿回去吧,那边确实没这边让她过得舒坦;庆幸没穿回去吧,她妈还在那边呢。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孟子诚不欺我啊。

姜洛感叹完,爬上床扯过被子一盖,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翌日。

经过一夜好眠,姜洛心态放得更平了。

她慢悠悠地品着茶,看穆贵妃当着众佳丽的面给弄月道谢,又给她道谢,还让贴身宫女呈上一叠食谱,说是江南的几样地方小食,正适合盛夏时节食用,娘娘可命小厨房做了解暑。

姜洛略略翻看,几乎每样都要用冰,可不正是解暑。

便道“贵妃有心了。”

然后叫扶玉收下,回头拿去让小厨房试着做出来。

专门派人给家里递信,花了整整半日才得来这么几样的食谱送出,穆贵妃十分满足。

她握着纨扇摇了摇,听薛昭仪说已经从宫外搬来昙花,如今放在临清殿里,预估两日后的夜晚就会开放,届时请诸位前往一观。

穆贵妃听了,问“是只有一盆要开,还是全部都开”

薛昭仪答“一盆。其他的还得再等等。”

穆贵妃问“让本宫猜猜看,是小叶昙花,还是孔雀昙花”

薛昭仪道“对,是孔雀昙花。”

孔雀昙花又名待宵孔雀,花开时花瓣细长,状若白菊,十分美丽。

大约是曾经见过开放的孔雀昙花,穆贵妃笑道“孔雀昙花好。正巧先前从婕妤妹妹那儿搬的梅子酒还没开封,到时本宫带上梅子酒,再带些小食过去,大家尽管吃喝玩乐。”

薛昭仪道“贵妃娘娘这话说得好像妾不会准备酒水似的。”

明知薛昭仪是在假意嗔她,但穆贵妃还是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本宫是想着多多益善。”顿了下,“毕竟有人可能吃了。”

这话倒把李美人给刺了刺。

显见是还记着昨日李美人惹她生气。

正一如既往沉浸在永宁宫小食中的李美人闻言抬头,忙擦干净嘴,委委屈屈道“贵妃姐姐这话说得好有失偏颇,妾是能吃不错,但妾也没那么能吃。”

穆贵妃道“是吗不若你问问在座的各位,哪个有你能吃依本宫看,全后宫就属你最能吃。”

李美人更委屈了“能吃也不是妾的错呀谁叫妾不吃多些,就会觉得饿呢。”

穆贵妃道“所以你这是认了,你就是后宫里最能吃的。”

李美人道“嗯”

这个称号听起来好像不怎么好听。

还是姜洛道“美人年纪小,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自然比常人能吃。”又说,“也是巧,昭仪的昙花两日后开放,本宫吩咐人辟出的栀子园,也是过两日便能去看了。”

皇后开口,穆贵妃自也不揪着李美人继续刺,接话道“这敢情好。刚进宫那会儿,妾就觉得御花园美则美矣,却未免太过空荡,花也不多,连最常见的栀子桂花都没有,如今可算是如愿了。”

正如西棠苑,先帝爱惜宠妃时,宫人们把西棠苑打理得比任一园子都漂亮;宠妃没了后,先帝不再去西棠苑,宫人们也不再打理,任由其荒废。

又如栀子花,也是有个先帝喜爱的妃子不喜欢,先帝便没叫人在御花园里栽种。

而等先帝身体日渐衰弱,连离寝宫最近的牡丹园都去不了,他的妃嫔们亦无心游玩,御花园里荒废的就更多了。

且知御花园的花绝大多数都是名贵品种,需要精心侍弄,两三年四五年下来无人打理,娇贵的花多半都枯死,可不就成了穆贵妃口中的空荡。

姜洛平时遛狗,也有觉得御花园里的花太少,根本名不副实,便道“桂花倒是可以再叫人辟个单独的桂花园出来。”

穆贵妃顺势又道“妾前些日子经过梅园,见里头有好些都枯死了,该移栽新的了。还有菊花,等中秋回宫,正值赏菊时节,也得提前安排上。”

姜洛问“还有吗”

穆贵妃道“还有”

穆贵妃一一说着,旁边扶玉一一记下,留作过后吩咐。

等穆贵妃终于说完了,姜洛道“你这是把御花园逛了多少遍,竟能记得这么清楚。”

穆贵妃道“妾喜欢花,御花园里的花四季都有开放的,妾常常过去看,久而久之便记得都少了哪些。”

姜洛道“日后若又有发觉少的,就同本宫说,本宫叫人去辟园子。”

穆贵妃应下。

于是定下两日后去临清殿夜赏昙花,再白天游栀子园,不久,佳丽们告辞退去。

姜洛正用早膳,一小太监进来,给弄月附耳说了话,弄月点点头,转过来和姜洛附耳说了。

“娘娘,”弄月小声道,“魏王可能要离京了。”

姜洛动作微微一顿。

没记错的话,容奉回来也就一个月吧,这么快就又要走了

是他自己要走,还是皇帝要他走的

“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刚才宣政殿那边临下朝的时候,魏王向陛下上奏请辞。”

“知道他这次要走多久吗”

“这个暂且不知。”

姜洛寻思了下,容奉想走,却不一定能走得成,得看皇帝同不同意。

毕竟以容奉的年龄,再不娶位王妃,怕是皇帝会直接下旨按着他头去拜堂了。

再一想,明年二月宫里会开选秀,皇帝若有心,恐怕会留容奉到明年选秀,从秀女里来选人给他娶王妃。

而假使她没想错的话,容奉请辞离京,多半是因为发现她这个皇后并非原本的阿洛,他却又实在找不到阿洛的踪迹,心中难过,便不想再留在京城里吧。

越想越觉得容奉惨。

特别是想到阿洛穿去现代后,可能在和顾承与快快乐乐地通电话发消息,这么对比之下,就更觉得容奉惨了。

姜洛在心里给容奉点了一整排的蜡,才道“我倒觉得,他不一定会离京。”

弄月道“娘娘是认为陛下不会应准”

姜洛颔首。

弄月也想到明年选秀的事,便说“才五月,离过年都还早着,魏王若是现在离京,明年过了正月再回京也不迟。”

“理是这么个理,但陛下怎么想,咱们又怎么能知道,”姜洛继续用膳,“左右他离京不离京都跟咱们无关,这些听听就罢,不必太过在意。”

反正玉佩已经还他了,该说的也都在上清苑说清了,姜洛觉得只要容奉别那么死心眼儿,就应该不会再找上门来。

只要他不来,那就万事大吉,天下太平。

姜洛便道“不讲这个了。除非哪天魏王离京,你再同我说他,别的时候就不要提了。”

弄月道“奴婢记下了。”

孰料下午遛狗,姜洛就自打脸了。

明明再往前走个十来步,就能去新辟出来的栀子园里瞧上一瞧,偏生前头的路被挡住,绕过去不是,不绕过去也不是,姜洛只好站定了,看容奉给她见礼。

魏王殿下似乎格外喜欢青色。

这次他仍旧着一袭青衫,淡雅如竹,清隽颀长,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眼下,这美男子行着揖礼,道“臣弟参见皇后娘娘。”

姜洛道“是魏王啊。”

还行,没像之前那样一上来就说她不是阿洛。

姜洛想着,问他“宫里快下钥了。魏王殿下不赶着出宫,来找本宫做什么”

容奉直起身来,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姜洛仔细瞧他一眼,又瞧了前头正有宫人浇水修剪的栀子园一眼,转身和他去了旁边没人的园子里。

扶玉等人守在园子入口处,没跟进去。

往园子深处走了走,走到不会被不相干的人听到,却又能让扶玉看到的地方,姜洛止步,道“魏王殿下有什么话想要同本宫说”

容奉在她身后止步。

他没特意过来面对她,就让她背对着他,道“我知道你不是姜洛。”

姜洛“”

失策了。

居然又是这句话。

在上清苑说了那么多遍还不够,这是说上瘾了吗

姜洛正要转过身,再次强调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她真的是姓姜名洛,就听容奉临时改口“我说错了,你不是阿洛。”

姜洛眯了下眼,到底没转身,只微微侧头,说“何以见得”

容奉道“别人见不得,我见得。”

这意思是他直觉,第六感,打从心底里觉得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