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三个人坐在堂屋木桌上边吃边聊,周燕吞下一口三合馒头,开门见山问,“大成,你和我表姐处了两年对象了,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结婚?有房子住吗?”

这个时代,一家三代蜗居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是常事。周燕心疼奶奶,不想让她嫁去吕家,跟吕家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做啥都不方便。

问吕大成这话,也是想想探探他的口风,如果他没能力买住房,那她就以奶奶的名义买套房子。如果他自己备了房子,她就给奶奶备厚点嫁妆,让他们过后日子也过得容易些。

吕大成有些紧张,毕竟他和张云兰在人家家里同居了好几个晚上,虽然啥事儿都没做,到底有辱张云兰的名声。

原本他以为周燕多多少少会为难他一下,但没想到,周燕从始至终就没有刁难过他,还做了这么一大桌丰盛的饭菜。

一听周燕问话,吕大成几乎想也没想就回答:“我们厂里每两年会给正式职工分配宿舍房,我爸是一区钢铁冶炼的老技工,我和小成都是他教的学徒工,现在已经转正快七年了,有权利申请宿舍房。两年前我和云兰姐处对象时就开始申请,现在只要等我们领了结婚证,就可以去厂委那里登记领房。”

周燕也知道这些大厂的分房政策,一般来说,像钢铁厂这样的大厂,一个区就有两三百人,房源向来紧张。主要房子和粮食一样,都是有数的,人一多就不够分,这个时候就得拼资历和技术分房。

南昌市的钢铁厂新建不到十五年,给工人修建的住宿区分新旧两大块,旧的是一层或二层的青砖大瓦房,以前的老工人一家三代都住在二十来平米的房间里。新的是红色小砖房,大多是年轻人,七八个住上下床,挤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

不过因为厂里任务繁重,工人越渐招多,钢铁厂又新建一栋宿舍楼,把核心技术员工迁了过去,剩下的就分配给转正工人,以技工、双职工、工龄、要结婚的工人为先。

吕大成从十五岁进钢铁厂上班,第一年是学徒工,第二年转正。算算时间资历,加上他爸在钢铁厂一区上班,即便张云兰不属于钢铁厂,吕大成不符合双职工的要求,但为了留住技术工,想必一区区长还是会给吕大成分房子的。

这么看来,房子的问题是解决了,虽说职工新房不到二十平米,但至少不用跟吕家一大家子挤在一处,周燕也不用费尽心思的撒谎买房子。剩下的,就是该如何跟刘秋菊夫妻俩说他们俩结婚的事了。

张云兰是离过婚的女人,又大吕大成三岁,还曾经住在吕家隔壁,把最糟糕的样子呈现在刘秋菊夫妻俩面前。

换位思考的话,周燕心里也不大容易接受。毕竟一个二婚,一个头婚,放在这个不甚开明的时代里,任谁都不好接受啊!

吕大成的意思,他先跟他爸妈通个气儿,看看他们的反应。如果他们不同意,他和张云兰再争取表现一下,让他们两口子渐渐接受张云兰。

如果努力过后还不同意,那他也顾不了许多了,直接偷户口和张云兰去领证结婚。反正他房子分到手,又不和他们一起住,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还能咋地?

直把张云兰感动的眼泪直流,对周燕说:“就我这残枝败柳,大成不嫌弃我,还百般对我好,要是刘大婶儿、吕叔不同意,我会做到他们满意为止。实在不成,我也愿意等大成,反正我下辈子就认定他了!表妹你不要阻拦我。”

得,话都说在这个份上了,周燕还能说啥?让他俩该干啥就干啥去。喜得他俩相拥而泣,像是得了什么大赦免一样,把周燕看的之无语。

第二天一大早,周燕在家等钢铁厂公告消息,刚吃过早饭刷完碗,外面就响起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个颧骨高高,下巴很尖的中年妇人满脸挤着笑站在外面。

“你是张云兰的表妹吧?哟!长得可真漂亮!这穿衣做派,看着一点儿也不像乡下人!”

“有事?”周燕脸色微微沉了沉问。从她回来后,张云兰就把这些年来周边发生过得事儿,都跟她提了提,其中就说到住在她家隔壁的寡妇牛春花。

据说这个牛春花年轻的时候没了丈夫,独自拉扯着四儿两女颠沛流离,后来来到南昌市,不知怎么地在这里弄了谈房子,节衣缩的,日子过得很不容易。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前两年饥/荒,人人饿的都快死了,要拿自己房子去换粮食。唯独她家稳坐如山,一家七口人,居然没有任何挨饿出去找食物的迹象。

后来才知道牛春花的大儿子不学好,整日偷鸡摸狗偷惯了,家里存了不少粮食。牛春花又是个脸皮厚的,整日拿她孤儿寡母没人照拂的事儿四处哭诉,和周围邻居借粮借物件儿。

张云兰心软,又因为她是新搬过来的邻居,对他们品行不了解。在饥荒年借了十多斤红薯给他们,之后就被他们讹上了。

但凡周燕从上水村寄过来什么东西,牛春花都要想着法子过来借一借。要是不借,她家大儿子大晚上的就翻墙过来偷。

她家儿子都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儿了,有好几次张云兰在后院洗澡的时候,都感觉到她家儿子趴在墙上偷窥。直把张云兰给吓的,借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去隔壁,就为了息事宁人。

等周燕回来,张云兰憋不住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倒给她听,就希望她能好好治治隔壁那家奇葩。以周燕那身蛮力,要把他们弄残长记性,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所以当看见牛春花自来熟,推门就要进屋,嘴里说着:“都是街坊邻居,你回来这么久我才知道。这不过来看看,你们姐妹有啥可帮忙的。”

自从周燕回来,张云兰就把粮食关系转回了街道,跟着周燕在家里开小灶,吃好吃的补补身体。

周燕手头有钱,虽说现在买肉依旧要粮票,可自从乡下分有自留地,可以养少量的鸡鸭以来。黑市上的鸡鸭鱼肉,还是很好买的。

于是牛春花每天闻着隔壁喷香的肉香菜香,肚子里的蛔虫不停的转,几个孩子更是哈拉子流了一地,天天吵吵着让她过来要肉吃。

牛春花被吵的心里烦闷不已,本来她以为怂包张云兰会识趣的把好吃的吃食儿端一份给她们,于是一等再等。

可这么多天儿过去了,隔壁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乡下来的乡巴佬,还穿红戴绿到处转悠,弄得她家大儿子跟失了魂一样成日偷偷跟在她屁股后面转,连东西都不偷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

昨儿晚上隔壁又传来肉香味,又没给他们端一份过来。牛春花饿的头晕眼花,这不一大早,趁张云兰去上班,就准备过来拿捏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乡下土包子——周燕。

这熟悉的剧情,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的吴大拿,也是这么不要脸皮,厚脸无耻的跟高教授讨吃的。

周燕冷笑一声,伸手拦住牛春花说:“我们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没事儿赶紧滚吧!”

“哎呦!你咋说话的?都是街坊邻居,你初来乍到,不请喝茶吃饭,咋能叫人滚呢?你爹妈没教过你啥叫礼节?”牛春花十分不悦。只觉得眼前的乡巴佬忒不懂事!仗着自己长的好看就不懂长幼尊卑,这样的女人才配不上她的大儿子。她说啥都要让大儿子断了那份心思!

周燕也就呵呵了,“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我爹妈早死了,谁教我礼节?我来这里买房子的时候,你们咋不请我吃饭?现在想占便宜?没门儿!我告你啊!给你一天的时间,趁早把借了我家的锅碗瓢盆,粮食和钱还有其他的物什儿全都还回来!不然,呵呵!咱们等着瞧!”说罢狠狠把院门关上,徒留牛春花在外面骂骂咧咧。

第47章 047

于此同时, 一辆军卡缓慢的驶进了葛家巷, 停在高家的院门外。

车门打开, 下来一个穿军绿色军装, 戴大盖帽, 肩膀戴了好几个勋章的军人。

他看着不过三旬年纪,军帽下露出一双狭长锐利的眼睛, 在帽徽领章的衬托下, 显出一种不言而喻的身份。英俊的脸上,也带一种青年军人常有的面无表情的神情。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牛春花,原本站在周燕门口骂骂咧咧不停地牛春花,忽然偏头瞅了他一眼,接触到他那冰冷无波的眼神, 不知怎么地,心头猛地一跳。与生俱来惧怕官军的因子,在此刻扩散放大。

尽管以前没怎么见过这个军人, 可看他停车的位置, 他胸前的徽章, 只要对周遭邻居有一定的了解, 都会知道,这个人, 绝对就是高教授那个长年在外出任务的大侄子。据说他已经到达中校级别,而高教授夫妻俩又和周燕姐妹俩交好。

想起刚才周燕让她还这些年借张云兰钱粮的话儿, 牛春花整个人都不好了,也不骂人了, 灰头土脸的缩回自己的家中不敢再闹腾。

高教授在家听见动静,出门见到高凯歌,忙喊他:“德子,杵在家门口做什么?快进屋儿坐。”

高凯歌叫了声大伯,关好车门,拎着一大袋他爸让他带过来的各种吃食特产,跟着高教授往院里走,边走边问,“刚才站在街上骂人的,是什么人?”

“牛寡妇吧,与各家各户都有点矛盾,人不大好相处。”高教授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刚才好像站在小燕家门口?别不是和那丫头闹矛盾了吧?牛寡妇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小燕初来乍到,可别跟她表姐一样吃闷亏。”

高凯歌一头雾水,“小燕是谁?”

“我没跟你提起过?”高教授示意高凯歌把礼物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扭头接过高太太要给他们两人泡茶的茶壶,给高凯歌泡了一壶菊花茶说:“这可是个能耐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买了马二爷的房,还隔三差五给我们老两口子寄家乡特产。饥荒年的时候,还给我们寄钱粮,你婶婶爱喝的野菊茶,她每年都会寄过来,十分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