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赵梦如死了,这件事多年来就只有王芬兰知晓。直到去年周翠花唆使老周头把周燕嫁去李家,王芬兰一个憋不住,忍不住说了一嘴。
当时老周头听了过后的原话是,三房人都死了,那个团长住哪,他们又不知道。就算找到人,人家认不认这事儿还说不清,就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甭去想攀高枝了。
孙梅那时候就在想,如果那门娃娃亲真作数,那周燕就是团长的儿媳妇,周燕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但是现在,她又想,周燕本事大,能自己买房过户,那么她的对象肯定会自个儿找。
万一周燕和她对象你侬我侬,情正浓时,这个时候娃娃亲对象突然找上门棒打鸳鸯,以那团长的背景势力,周燕该怎么办哟!
对此周建军毫无压力的表示,“我说你就是成日东想西想,想得太多。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兴许人家团长忘了这茬事儿都不一定。就算人家记得,这都建国以后了,建国前订的娃娃亲还能作数儿?别傻了!”
三房屋外无意偷听的周燕赞同的点点头,就是,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娃娃亲,她可不认!想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潮流女性,当然要自由恋爱!她才不会被这莫须有的婚约束缚!
整理好情绪,周燕敲响三房的门,夫妻二人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手忙脚乱的开门,瞧见她捧一大堆衣料、红糖、芝麻白面点心等等稀罕物儿放在屋里的小木桌上。孙梅红了眼,连说几句好闺女,娘这些年没白疼你之类的话。
周建国生怕她再说其他胡话惹周燕尴尬,便借口给周燕打灯送她回屋里,在院子对周燕说:“你四婶就是那样儿,想孩子都想疯了,把一腔母爱都用在了你的身上。我知道你不愿意过继到四房,认她做娘。但是能不能看在她一直对你掏心掏肺的份儿上,对她多担待一点?”
经过金三角一事,拥有共同秘密的周建国和周燕,叔侄俩的关系明显飞跃进步,既是朋友,又像是父女。
见识了周燕的本事后,周建国就试探性的问了问周燕愿不愿意过继到四房来,被周燕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倒不是周燕狠心,而是她一直想独自一人,无拘无束的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若是再认一对爹娘,就得像周老太太一样,天天管东管西把她拘在上水村,直到她嫁做人妇为止。那她向往的独居生活,何时才来啊!
所以周燕无奈:“四叔,我心里明白,这不,我买的好东西,除了奶,就四婶独一无二的有吗?”
这倒也是,这么多稀罕贵重的东西,想来花了不少周燕不少私房钱。即便周燕没过继到四房,可就冲她这些一般村里人都用不上吃不上的东西,就算亲生闺女,也做不到这么大方吧。
周建国顿觉尴尬,忙转移话题说:“行了,知道你有心了。早点睡吧,明儿还要早起。”说罢扭头就走。
“四叔,您等等。”周燕忙叫住他,小声问:“前段时间我听四婶说,您想再去金三角闯闯做生意?”
“是有这么个想法。”周建国一边心里嘀咕自家婆娘咋啥都跟侄女儿说,一面点头,“你也知道你姑和你闷子哥他们做的那营生,我们就去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跟着他们赚了不少。这些钱,在乡下种一辈子的地都赚不了。我本来就不爱做那吃力不讨好的种地活儿,既然那里好挣钱,就想再次去捞些本儿。”
“可是,金三角太危险了。”周燕皱眉,“现在护照不好办,您要去的话,又得走湄公河,您就不怕……”
道理周建国都懂,想到在湄公河经历的一幕幕险境,周建国头皮都麻了。可他从小就不是个种地的料,种啥都不得劲儿,一下地就觉得自己快死了一样,对种地这事儿,他一直都有一种从内心里发出来的厌恶和恐惧。好似在地里种的不是地,而是他的青春,他的命似的。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跟着几个行商跑过腿做倒爷,可那时候时局动乱,国家还未成立,处处是劫匪。他被劫过几次货物钱财后,又心灰意冷的回到上水村种地。
但种地的日子实在太无聊,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顶着风吹日晒,日日佝偻着身体埋头伺弄庄稼。累不说,还看天吃饭,要是老天爷不给脸,那日子可就真难过了。
而且一年忙到头,除了自家的口粮,剩下的粮食也卖不了几个钱儿,收入也忒低。
就拿周建国来说,从他成年到至今也有十几年,他兜里统共不过五块钱儿。可去了一趟金三角,不说像周燕一样收入几大千,他兜里好歹也赚了一两百块大钱。这放在整个村的男人堆里,他是头一个暴发户男人。
手头有了钱儿,周建国就不想再在地里刨食儿了,总想利用手头的钱做门赚钱的营生,让自家婆娘老娘不必那么劳累,呆在家里享福就成。
可这几年国家管的严,根本不允许私自买卖,周建国在家蹲了大半年,心里痒痒的厉害。还是决定冒险再次去趟金三角,万一啥事儿都没有,他可不就大赚一笔。
得知周建国的想法,周燕沉默了一阵,然后小心的提意见,“四叔,湄公河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您要实在想做营生的话,不如走水路做行商?”
以前做行商怕打劫,自从建国后,各地都驻扎有军队,全民身体素质都不错,这种被打劫的现象其实很少。
不过现在做行商还是很难,首先要避开国家各路军队政府盘查,然后要避人耳目把货安全送到转卖地点,接着又要倒货回来卖,或者直接回来。如果走陆路的话,相信不出县城就能被抓住蹲号子。
但水路不同,这个时候国家的重心都放在“三年赶英,五面超美”的各种钢铁纺织种植上,对水路轮船之类把管控并不严格,也就给那些有心做水商的有船人,有了投机倒把的机会。
周燕的想法很简单,上水村临江,村里的男人们从小就在江边溪流旁长大,各个都识水性。
以周建国那能说会道的活灵性子,只要造一艘木船,上面装上要倒卖的货物,顺着江流一路往下。再到长江上游的分枝金沙江前往云南。把货带到云南奔子栏倒卖,那样只要避开夏季江流涨洪水,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对啊!我咋没想到啊!”周建国顿时眼前一亮。建国前,他没少随老周头和两个哥哥砍了山上的大木头,然后捆绑在一起制成长长的木筏子,父兄齐齐上阵掌控筏子方向,随着江流一路往下到长江下游倒卖木头。
只是后来建国后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属于国家,不允许私自砍树。他们父子几个便再也没做过放木工了。
那时候周建国就想造艘自己的小木船,做点轻省点生意。可造艘木船花费不少,还要特殊坚固的树木来造,这个想法最后不了了之。
如今他手头有钱,造艘船最多不过五十块钱儿,只要请山下江边的摆渡人家帮着寻木造船,想来问题不大。
周建国顿时兴奋起来,想到自己兜兜转转总算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营生,虽然江水湍急有风险,可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走水路,总比去那凶险万分的湄公河好吧!他都能预感到,自己腰包里的钱,能越滚越大,越赚越多。
周燕也不知道她提的这个意见对不对,毕竟这条江流水深湍急,有许多暗流礁石,如果水性不好,或者连夜赶路,出事的几率也会很大。
不过她相信,以周建国的头脑,应该不会做出要钱不要命的事儿。也就再暂时放下心,跟周建国说,她上次去市里,好运气的遇见一个卖银耳的乡下人,自己好奇的分种了几朵,没想到活了不少下来,还长势喜人。
于是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分种了一批,收获了不少银耳,现在晒干了存放着。让他若是造好船,顺带把她的干银耳拿去卖。卖得好的话,有分成,她七成周建国三成。
银耳这玩意儿周建国也吃过,都是进山摘菌子偶尔撞见,拿回家去当菜炒来吃。
这银耳若是不弄碎,用文火加冰糖熬得浓稠。就这样直接炒来吃,就比较生硬嘎啦嗓子,吃着味道还不如木耳。
周建国想不出周燕种那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干啥,还非得让他千里迢迢的去倒卖,她一个丫头片子又能种出多少?值得他大老远的费那个心思?也就含含糊糊的应下,心里盘算着何时去找摆渡人家造船,又该去哪里买货,买什么货去倒卖。
周燕看出他得敷衍之意,也没往心里去。反正他这个四叔开船之日尚早,到那个她再把大批量的干银耳往他船上一扔,走前熬一锅浓稠的雪梨银耳汤给他喝,就不怕引不起他的注意力!
当下叔侄俩落成约定,各自回屋歇着。那边二房两口子是辗转难眠。
家里的房子不隔音儿,说话稍微大声点儿,能听个一清二楚。
周翠花吃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屋里,坐在床边生闷气,只想老公孩子哄一哄她,给她个台阶下。
没想到孩子们回屋后,回到自个儿的床上叽叽咕咕说了一堆糖果的事后,就直接歪在床上睡着了根本不理她。
而周建立更过份,回屋后先把臭豆腐哄睡之后,干脆去跟大狗二狗挤一床,根本不近她的身,直接倒头就睡,就好似屋里没她这个人一样。
把周翠花给气的,想发火儿,一屋子老小都不搭理她,其他三房的周家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也不敢像以前一样触人霉头。只能一个人在黑暗里,憋着气儿,心里咒骂周家其他人。
她正气着呢,忽然听见隔壁四房传来说话声儿,先前伊伊呜呜的听不清楚,后面忽然传来孙梅的惊呼,夹杂着周燕的说话声儿,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周燕从市里带回了不少好东西,像布料、红糖、处理成衣等等这种村里人平时都稀罕,不大见得上的贵重物品。周燕居然周老太太、大房四房人人有份。唯独就是没有二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