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晚上队里派了车来,终于宣告了他这一周下乡种地惩罚的结束。
回到队里,第一件事是先去向主教练老何汇报一下自己这一个礼拜以来劳动改造的思想成果,重点保证以后一定遵纪守法,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这都是套路了,反正所有人每次罚完回来都是潸然泪下、指天罚誓,没两天就是该怎么熊还怎么熊。好不容易被放了出来,就见一群人正都等着自己呢,那眼神……不管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
“怎么样,种地有没有种出什么特殊情况?”郑鹏用手肘捅了捅他,凑过来冲他一阵挤眉弄眼。
郑鹏应该是目前国乒队年纪最大的运动员了。早年这人也是个风云人物,一手直板在世界乒坛都留下不少传说。只是这些年国际乒联数度修改规则对他影响不小,再加上他年纪也大了状态下滑不可避免,现在多数时间在队里都是做陪练,他倒也泰然处之。毕竟是老将了,经验丰富,拼起命来还是能打得年轻队员们哭着重新学做人。
“什么特殊情况?”薛忱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见过自己数度狼狈的女孩子,眼神有些飘忽。
“比如说,”有女孩子的声音插了进来,“被鹅追啊……”
薛忱一愣,睁大了眼睛看向肖萌。还没来得及问,郑鹏已经又掰着手指头八卦兮兮地数了下去:“背姑娘占人家便宜啊,打球耍耍帅啊……什么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薛忱一阵心虚,却还是嘴硬得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别过头望着天、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几分音量,眼神却是越来越飘忽——这帮人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郑鹏一脸痛心地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语气之贱,听得让人恨不得揍他一顿。
显然,薛忱现在就很有马上把这个想法付之行动的冲动。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跟郑鹏一样这么无良,还是有人赶在两人“身体力行交流感情”前赶紧解释了始末——肖萌递了自己的手机过来:“忱哥你自己看呗。”
薛忱狐疑地接过手机,就见是个画手的微博首页——肖萌是去年进的国家队女队,和他们一向玩得不错,小姑娘平时不训练的时候就喜欢刷刷微漫画什么的,十足的网瘾少女。薛忱对这些不是太感兴趣,只是粗粗扫了两眼,却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画手最新的画是一张q版,两头身的少年正背着个姑娘拔足狂奔、脚都画成了圈还带着风,身后追着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白鹅,空中散落着根根鹅毛,怎么看都怎么狼狈。
再往下翻,下一章还是q版,穿着亮黄色衣服的少年握着乒乓球拍站在球桌前,眼里亮得几乎像是带着星星。
这一幅似乎是画得格外用心,图的一角甚至还特地配了字:
“少年心事当拿云”。
哪怕是两头身、大眼睛这样不成比例的可爱画风,可那样的剑眉星目,只要是认识的人都一眼就能看出,画上的那个少年,毫无疑问就是薛忱。
☆、第4章 国家队·一
第四章
国家队·一
薛忱脸上可疑地有点发红。
他又往上翻了翻,看到了博主的名字叫“郁郁乎文”,微博认证是知名画手,粉丝数十好几万——反正比他多多了。
这样的名字,毫无疑问,博主肯定就是郁辞。
事实上也不可能有别人了,被鹅追这么丢人的事,也就只有他和郁辞两个人知道了。
不过,现在大概全队人都知道了。
薛忱有些矛盾,既觉得像是本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了而有些遗憾,又觉得她还特地把自己画了下来、至少是没有回去就把自己给忘了,有一点莫名的雀跃。
那两条微博都没有什么文字说明,只是简简单单地分别放了一张图,看发微博的时间,是周末两天里先后画的。
她什么多余的说明也没有,微博下面的评论里除了在喊“好可爱”的之外,倒是没有人怀疑她画的是真人。一来大家都不知道郁辞的长相、不知道画上的女孩子就是她自己;二来,薛忱好说也是个世界冠军、长得又不差,自然也是有球迷的,只是乒乓球迷和郁辞的粉丝重合度实在太低,要不是肖萌这个网瘾少女暗戳戳地关注了人家画手太太,恐怕也没人知道画上的少年是谁。
对,就是少年!不管是谁看了这两张画,都会用少年来形容画上的人。不止是因为可爱的画风,而是他浑身上下几乎要灼伤人眼睛的少年意气。
还少年呢?都二十好几了,上了比赛,解说都不好意思管他叫小将的!画画的人这得是带了多厚的一层滤镜啊——先前凑在一起看肖萌手机的时候,国家队的一群损友纷纷表示了不服。好不容易等到薛忱回来了,还不使劲儿地嘲讽他?
“唉,亏得人家还特地给你配了诗呢,看得懂吗你?”去年和薛忱一起搭档拿下奥运会男双冠军的邹睿痛心疾首。
怎么看不懂了?不就是句诗吗?他还真就……看不懂。
说实在的,他们这群运动员从小就打球,文化课虽然也上,但和一般学校毕竟不太一样,尤其是古诗词这样本来就需要长期积累的。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通常都不会太长、巅峰时间更是也就只有那么几年,根本经不起耽搁,所以很多运动员才都会选择在退役后回到学校继续学习。
不过虽然真的没完全看懂,但望文生义一下,怎么看也都是在夸自己还是个“少年”。薛忱心里虽然有点虚,但输人可不能输阵,再虚也不能给这帮人看出来,顿时就回以了一个同样鄙视的表情:“看不懂怎么了?说得好像你能看懂似的。反正肯定夸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