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 / 2)

她说话的时候也稍稍地低着头,姿态谦恭又诚恳,任是谁来听到这一席话,也会觉得实在是玉壶光照、丹心热血。

容晚初却沉默了下来。

她听着这个女孩儿小心翼翼地隐藏起心事,做这样诚挚而卑微的努力,心中有说不出的不忍。

上辈子……

霍皎也这样请求过吗。

那个时候,宫中最张扬得意的,还是升平皇帝的爱妃秦氏。

以她对秦氏的了解,恐怕霍皎说出这样的话,只会得到拒绝和肆意的羞辱。

以至于她这样想着的时候,那句源于善意的拒绝都难以说出口了。

这长久的沉默让霍皎微微地抬起了头,面上挂了浅浅的笑意,那笑容落在容晚初的眼里,也是哀凄而苦涩的。

霍皎轻声道:“贵妃娘娘是觉得,臣妾太过冒昧了吗?”

容晚初没有当下就回应她的话,只是低下了头。

羽缎的裙摆在光线温柔的室内,随着细微的动作而折出淙淙的光,空气中有柔软轻/盈的绒毛飘摇地落下来,沾在鸦青的衣料上,又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拂去了。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像是宁静的时间也这样停在了她的指尖眉梢。

霍皎的神色也在这样的宁静里慢慢平复了下来。

容晚初这才温声道:“霍姐姐有这样的恩慈之念,着实是一件极有功德的事。”

霍皎的眼睫微微地扑朔着,紧紧地抿住了唇,就听见容晚初道:“只是霍姐姐声名矜贵,这些琐事交代给底下的人去做就罢了,万不须霍姐姐亲自动手,反而损了将士们的福气。”

霍皎抬起头来,对上了容晚初仿佛洞悉一切而又如一无所知的眼。

她齿关紧紧地咬住了唇,掩在广袖之下的手握成了拳,不长不短的指甲陷进了肉里,依然能感觉到身体微微的战栗。

“臣妾……”她终于发出声音的时候,喉咙间有些干涩的刺痛:“感念贵妃娘娘的宽宏。”

容晚初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空气中又荡开了一阵沉默,霍皎立在地中,仿佛也总有些不安之态,垂着眼睫站了半晌都没有动。

宫人提着砂壶,在屏风底下顿住了脚,忐忑地不知道该不该近前来。

容晚初招了招手,那宫人就垂着头,屏声静气地走上来换了桌上的茶水。

她笑道:“霍姐姐坐,我这里规矩简薄,让霍姐姐见笑了。”

霍皎闻言就弯了弯唇,轻浅地笑道:“贵妃娘娘说这样的话,臣妾都不敢教您看见臣妾宫里头那些皮猴子了。”

略坐了坐,吃了半盏茶,就站起身来告辞。

容晚初知道她心里不大好过,并没有留她,跟着起了身。

霍皎忙道:“娘娘万不必相送,倒折煞了臣妾。”

容晚初道:“我与霍姐姐是多年的情分,不比旁人。”

她声音温和,有些若有若无的感慨之意,霍皎垂下了睫,眼角有瞬刹轻红。

容晚初亲自送了霍皎出宫,在石阶前告别的时候,她突兀地再次提起前头的事来:“香囊、丸药之事,交给宫人做就是了,霍姐姐万不必亲自动手。”

霍皎眼睫低敛,停了一停,才轻声道:“臣妾知晓了。”

转身上了辇车去。

容晚初望着宫车远去的影子,微微地叹了口气。

阿讷在一旁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德妃娘娘同娘娘生了龃龉吗?”

容晚初不由得有些愕然,失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阿讷知道自己会错了她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抿起了唇,低声道:“奴婢听着您特地嘱咐说不许阿敏出来服侍……您和德妃娘娘说起话来,又好像大家都不大快活的样子,还当是……”

“阿敏。”容晚初微微地顿了顿,就淡淡地笑了起来,道:“你不必管这回事。”

阿讷就温顺地应“是”。

她体会得容晚初的心意,知道她这个时候心情不算开阔,就不再把话题在霍皎身上打转,只是搀着容晚初往回走,一面笑吟吟地道:“阿成在园子里驯貂,说这个时候好好地调/教,还能教它往后自己去寻恭桶便溺……”

她有些娇憨地道:“奴婢都不大相信,连寻常人家的小孩儿都要三、五岁上才会的,那小东西瞧着傻乎乎的,竟连这也能学得来……”

阿成就是御兽监选送到凤池宫来,替容晚初养貂的小太监。

他从小被家人卖进宫,偶然蒙御兽监一个老太监的青眼,认他做了义孙,那老太监善于弄貂,在前朝里过得潦倒,只把一身的本事教给了他。

他看见容晚初进门,就放下了手里的小貂,疾步走过来行礼:“奴婢叩见贵妃娘娘。”

“不必这样的多礼。”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道:“今日琼儿可乖么?”

“琼小主子十分的灵慧。”阿成恭恭敬敬地道:“奴婢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机敏的雪貂……”

他态度十分的恭顺,连吹捧的言辞听起来都真挚,以至于阿讷都露出个与有荣焉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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