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1 / 2)

阿敏和阿讷原本有些担忧,生怕是两个人之间生了什么龃龉——在她们眼中,自家的姑娘忽然同皇帝贴心贴肺地好了起来,原本也是一件极突然而意外的事情。

侍女怀着忧虑进了门,容晚初还倚在罗汉榻搭着迎枕的围子上,面上有些晕红,微微地闭着眼,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不像是出了事、起了争执的样子。

殷长阑的异样表现就被侍女们丢到了脑后去,仍旧一心一意地服侍起容晚初来。

俟后的几日里,容晚初每天的饮食三餐,依旧被九宸宫时时地关照着。

皇帝每每早间上朝之前,天色犹暝暝昏黑的时候,亲自往凤池宫来探望一趟。

前夜里李盈来传过话,宫人们升钥、开门,都轻手轻脚的,也不再像头一回那样急慌慌地敲云板报信。

碧纱橱里一片安稳,全然没有被外头细小的声音惊扰。

殷长阑在熏笼边上烤了半晌的火,将身上的寒气都驱散了,手也暖热起来,才在床边略坐了一坐。

女孩儿缩在被子里睡的酣然,眉目都舒展着,房中没有掌灯,粉瓷似的肌肤在黯蓝的天光里蒙蒙地折着光晕,呼吸起伏间能看到绒毛细细的颤抖。

没心没肺的。

殷长阑忍不住伸出手去捏她的脸,落到颊上却变成了轻柔的一抚。

他不过坐了这顷刻的工夫,就仍旧站起身来,又在宫侍的拥簇之下,踏上御辇赴勤政殿去了。

容晚初起床的时候茫然不觉曾有人来过,只依稀记得做了个温暖宁静的好梦。

宫人淘出了新鲜的胭脂,稍稍地点在她的颊上,氲出清透的薄薄粉色,冬日才过到一半,却仿佛已经有春华开在了她的鬓边。

甄漪澜携了一罐杞花蜜来看她。

“听说贵妃姐姐身上不适,我那里也没有什么好的,单这蜜是我爹从前从任上寄回来的,酿了三年,说句托大的话,比宫中的贡品还好些。”

她笑容晏晏的,真诚地望着容晚初,道:“女孩儿家身子是最要紧的,受了寒可不是易与之事,要好好地调养才好。”

她贵为四妃之一的贤妃,这一罐花蜜亲自拿出手来未免显得有些含酸,但她态度落落大方,容晚初也微微笑着接了:“甄姐姐有心了。”

宫中送吃食原本就是件极敏感的事,阿讷在一边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容晚初就点了她的名字:“可巧我这里在煮桃胶,恰好甄姐姐就拿这个蜜来,阿讷,去送到灶上去。”

侍女顿了一顿,顺从地接了差使。

甄漪澜笑着道:“还是贵妃姐姐这里闲适。”

容晚初摸不出她的来意,就含/着笑随口同她搭话。

甄漪澜说了几句闲话,才顺势问道:“昨儿才知道秦氏竟做下那等诛九族的事来,贵妃姐姐可受了什么损伤?”

容晚初不动声色地道:“这原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好在陛下吉人自有天佑,大约没有教她得了手去。”

甄漪澜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同贵妃到底是生分了,为那样一个犯妇,却总有些不值得。”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道:“甄姐姐说哪里的话。”

总是不肯把这话接住。

甄漪澜面上就有些苦涩,忽然推心置腹地说起心里话来:“……前头画船那一次,是我迷了心窍,贵妃姐姐可是生了我的气?”

容晚初微微侧了头,捻着披帛上不知何处沾来的一小截线头,温声道:“秦氏的事,不说也罢了。”

甄漪澜道:“我知道贵妃一心都是为我好。”

“只是我那时一头扎进了牛角尖里,一时回转不来,辜负了你的心。”她眉目间有些黯然,道:“我们原都是一样的人,外头看着花团锦簇的,现有个长辈呼风唤雨,就觉得过的必都是神仙日子,没有一点烦恼。”

她声音低低的,仿佛在这个时候,也有种剖挖心事的窘迫之感。

容晚初目光落在她身上。

甄漪澜却侧过了头去,道:“贵妃,我时常羡慕你。”

她彻底抛却了“姐姐”的称呼,落在容晚初耳中稍稍地舒适了些许,倒也乐意听一听她要说的话:“就是容大人待你严苛些,你总还有个哥哥可以可以依仗。我呢?”

她声音有了些微微的颤抖,容晚初静静地替她斟了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甄漪澜仿佛被她这个动作从某种情绪中惊醒,就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抿着唇对她点了点头。

容晚初没有插话,甄漪澜也没有逼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她仿佛真心实意地只想对容晚初说一说心里的话,连笑容里也有些苦意,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我也不同贵妃说虚话。我父亲从前头那一任上回了京,就一直在鸿胪寺蹉跎时日,外人一个个都加官进爵的,家里人反倒要讲起‘避亲’来。”

甄漪澜的大伯父甄恪,是先帝临终亲点的顾命大臣之一,当朝的吏部尚书。

容晚初微微地点了点头,甄漪澜叹了口气,又道:“我哥哥也早就过了进学的年岁,身上却一个功名都还没有。”

“我们家同你们家还不同。容大人出将入相,儿郎身上都有战功。”甄漪澜低低地道:“听说前些日子容大人南下平乱,容大公子也跟着前去了。往后你也算是有个盼头。”

“我竟不知道,我却有什么意趣可言了!”

她说得句句都在人情常理上,让人忍不住地也要与她同理起来。

容晚初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微微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殷七:要怎么委婉地告诉阿晚,我是个男人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