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出来,喉间却好像被什么哽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头顶的男人似乎感应到她的变化,在她出声之前低下头来,光线微微地一晃,她就对上了一双深而幽邃的眸子。

余痛还在她腹中微微地揪扯,让她眼中干涩涩的,也跟着微微地刺痛起来,声带犹自哑着,用气音念了一句“你来了”。

殷长阑就看见女孩儿眼睛都红了,长眉没有描画过,也在这样苍白的皮肤上显出浓翠来。杏子似的水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仿佛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荫庇底下,就再也撑不住那一点坚强。

他一颗心都被这个眼神揉碎了。

少女从方才疼痛难抑的状态中缓了过来,身体也不那么紧绷了,他一只手尚且被容晚初当作暖炉抱在怀里,这时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却还能隔着件薄衫感受到女孩儿柔软的腹部。

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手指。

“阿晚……”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似乎觉得该有些话想说,但纷乱的词句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

恰巧落地罩外头传来些许碎碎的脚步声,他就侧首看了过去,见到阿讷带着几个宫女,手中都端着托盘、并水盆巾栉之物从外间走了进来。

那托盘上都苫着薄绢,殷长阑一时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原本的意思只是教宫人出去拿些暖炉、汤婆子进来给容晚初暖腹,这时就不由得皱了眉。

容晚初也看到了托盘上的物什,一时窘然,透白的面容上突然染了一点红,就分外的显眼,她抬起头来,有些祈求似地握住了他的手臂,道:“你先出去等一等好不好?”

殷长阑未解其意,但被她这样一望,就不由自主地道:“好。”

摸了摸她微微凌/乱的发丝,就抽/出了手来。

那只手一直贴在女孩儿怀里,早就被捂出了汗水,皮肉都泡软了,这时重新落在空处,就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一夜大喜大惊,让他背上都不知何时出了一层汗。

他出了内室的门。

李盈等在内殿大门口的影壁底下,见他出了门,忙迎了上来,道:“大家。”

殷长阑这半夜都没有睡,看上去却精神奕奕的,没有一点倦色,李盈只看见宫人出出进进的,也不大清楚前头屋里都闹了些什么,偷眼看了他一回,试探着问道:“您今夜就宿在这里?”

殷长阑点了点头,道:“你去太医署,看看今晚是谁轮值,都叫了过来。”

李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容贵妃有了什么不好,又觉得殷长阑的面色不大像,不敢再多想,低着头应了声“是”,道:“奴婢这就去,您的身边……”

殷长阑看了他一眼,道:“我就在阿晚这里,满屋子的人,你倒怕我没人服侍。”

李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一时半刻又想不清楚,但殷长阑都说了这个话,他就笑着告了声退,果然点了两个随从,亲自往太医署去了。

房中窸窸窣窣的,宫娥将床前八扇的螺钿填漆云母屏风展开了。

阿敏和阿讷带着人,趁着这一会的平静,手脚轻柔地服侍着容晚初换上了月事带,又换了褥垫,重新布置了熏香。

阿讷投了热热的湿巾,替容晚初抆拭额间和颈后的汗迹,对上她的眼,面色就跟着眼眶一处涨红了,愧疚地道:“都是奴婢的错,没有照顾好了姑娘……”

容晚初笑着摇了摇头。

她这时仍然没有什么气力说话,也不知道那痛什么时候就要再来一回,由着宫人们摆布着重新安置在了帐中,目光还落在落地罩的珠帘上。

出去的人已经走了半晌,带起来的帘珠也早就停止了摇曳,仿佛不曾有人经过一般。

她不知为何心头就有些黯然,重新垂下了眼睛。

帘子却簌簌响了起来,有人挟着一点淡淡的寒气进了门,没有径直走过来,而是立在门口问道:“都收拾好了?”

阿敏拉了阿讷一把,应道:“回陛下,都好了。”

就把包着漳绒套子的汤婆子放在容晚初怀里,收拾了余下的东西,带着一众人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把阔敞的内室重新留给了这两个人。

殷长阑已经走了进来。

窗下掌上了灯,光隔着云母屏风照进床帏间,暗得恰好不刺眼。

容晚初整个人缩在厚而暄软的大迎枕里,一双眼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

殷长阑在外面吹了片刻的夜风,本来有许多话想问她,想到她昨天晚上非要吃的那一碗冰,又难免有些恼意……到眼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地坐在这里,脸儿白白的,犹自顾自只看着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一贯就是这样拿她没有办法。

他在床沿上坐下了,就握住了容晚初的手,问道:“还疼不疼?”

那双手驯顺地躺在他掌心里,指尖还带着刚经热水洗过的暖意,却掩不住皮肉里头的冷。

女孩儿微微地点了点头,道:“疼。”

殷长阑就看了她一眼。

容晚初并不是诓他,那隐痛安静了这一会工夫,又一回在她腹中兴风作浪起来,她喘了口气,就咬住了牙,眉尖都攒在了一处。

殷长阑沉默了一瞬,忽然站起身来,解开了腰间紧束的玉带。

容晚初这才注意到他还穿着白日里的衮服,金丝银线玄端十二章,极尽巧工,穿在身上却未免有些冷硬。

这个年轻皇帝的躯壳今年不过十八、九岁,尚未及冠,眉眼间还有些生涩,偏偏气势凌厉而威严。当此时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衣带间隐现,在并不明亮的灯火中,有种难言的惑人。

容晚初从前看升平皇帝本人的时候,只觉得他油滑阴郁,辜负一副俊美皮囊。这时骨子里换了个人,而她偏偏又爱惜这爿灵魂多年,对上这样的情景,一时间几乎不敢直视,微微地偏过了头去,一颗心在胸腔中“砰砰砰”地直跳,连腹中的疼痛都短暂地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