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道:“您要不要把这事儿写信告诉夫人?”
晏归澜心里一动,言豫又道:“不过郑氏夫人的事儿,也有可能是赤狸为了逃避刑罚胡乱编造出来的。”
晏归澜微微颔首,把近来发生的事串了串,心里已经有了些眉目,他想到沈嘉鱼,慢慢摇头:“她性子急,若是知道生母可能有一线生机,而后又发现是场骗局,心里定然受不住,急火攻心并非好事,还是我回去查证之后再慢慢跟她说吧。”
……
沈嘉鱼过了几日才收到书信,她见信上写有个沈家族亲也参合到了河匪作乱里,脸上不由火辣辣的,她转向来送信的人:“这等人祸害百姓之人,别管是谁都该重罚,况且我和这个族亲并没有关系,也不是很熟,你让世子按照规矩办就是。”
这也太丢人了,居然都丢到晏归澜跟前了!
来人表情有一瞬的怪异,似乎没料到她这般好说话,继而一笑:“夫人高义。”
沈嘉鱼又拎出两个黄铜坛子来:“我去山上采的槐花蜜和晒干的白菊茶,听说对身子有好处,你拿去让世子用吧,记得叮嘱他按时吃饭睡觉,别忙起来又没日没夜的。”
来人笑道:“除了您我们谁敢劝世子?您不如写封信给他?”
沈嘉鱼一笑,用自己那狗爬字满满当当地写了两页纸,交给送信的人。
琢玉等她说完事,这才上前道:“明天华蓥公主摆宴,还特地给您下了帖子,您明日要不要赴宴啊?”
沈嘉鱼听到华蓥的名号,忍不住往梳妆台上的赤金簪上瞧了眼,华蓥当初差点被许给她夫君,她又差点被皇上赐婚给晏星流,按说两人关系这般奇怪,关系本应该很差的,没想到两人居然还挺说得来。
而且还有一点,沈嘉鱼这个媳妇晏府长辈已经够不满意了,现在一看华蓥,呵,更不得了!人比人得死,有华蓥做对比,他们才觉出沈嘉鱼简直是难得的贤惠儿媳,瞧她的目光都格外慈爱起来。
沈嘉鱼只想对华蓥说一句,感谢兄弟顶雷。
这么多缘由加起来,两人虽到不了知交好友的地步,但好歹能说得上话。
她想了想:“公主还请了谁?”
琢玉笑:“自然还请了四娘子。”
沈嘉鱼一听这俩名字就知道明天有好戏看了,嘿嘿一乐:“肯定得去啊,给华蓥公主助助声势。”
她第二天一早如约到了,华蓥在江南道上难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见到她自然很是高兴,两人说了会儿话,华蓥邀请的女眷差不多到齐了,晏瑶洲这才姗姗来迟,她一身华彩,硬是把华蓥这个主人的风头都抢了去,她拿腔拿调地给两人见礼,娇笑道:“见过华蓥公主,见过长嫂,我记错了时间,这才来往晚了,还请公主恕罪啊。”
听说这位小姑子在京里的时候就和华蓥不太对付,两人在各方面都喜欢争个高下,如今华蓥既想嫁入晏府,晏瑶洲自然想来抖一抖小姑子的款儿。
华蓥瞟了她一眼:“无妨,坐吧。”
晏瑶洲过来是来找事的,一坐下来就开始挑拨离间,掩嘴笑道:“说来公主也快做我嫂子了,我看见两个嫂子坐在一起,心里竟觉着很有意思。”
沈嘉鱼捧哏:“怎么个有意思法?”
她冲沈嘉鱼眨了眨眼:“长嫂你怕是不知道吧?华蓥公主当初差点做了我的长嫂,不过长兄拒了皇上的亲事,这桩亲事才没成,不过没想到公主现在又指给了我二哥,马上又要当我的嫂嫂,你说这事是不是缘分?”
沈嘉鱼还没说话,华蓥已‘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巧合罢了,哪里有意思了?”她转头吩咐:“怎么还不上菜?没瞧见把晏四娘子嘴闲的都不成了吗?”
沈嘉鱼乐了:“…噗。”
华蓥脸色忽红忽绿,眼见着挑拨不成,又开始挑剔起吃食来,她低头瞧着菜色,啧啧道:“怎么连一道炙羊都没有?炙羊是世家的头道大菜,无炙羊不待客,这岂不是缺礼?”
炙羊就是把刚出生的小羊用人乳喂养长大,不足月的时候以金鼎烹之,或者以明火烤食。沈家家底算是颇为丰厚了,但在沈嘉鱼看来用人乳喂羊根本不是奢靡,简直是有病,所以当初果断把它从菜单里划掉了。
她说完抬头瞧了眼华蓥,掩嘴‘啊’了声,状极无辜:“我忘了,公主并非出身世家,不知道炙羊也是当然。”她又转向沈嘉鱼:“长嫂你虽出身庶族,可也嫁入我们家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提醒公主一二?让她在人前丢丑可怎生是好?”
沈家有胡人血脉,宗室有鲜卑血统,她这一口气挤兑了两个,晏瑶洲这嘴还真的一如既往的…欠啊。
沈嘉鱼笑呵呵地喝了口酒,就是不接话。华蓥就干脆地多了,直接抄起汤水一把泼到晏瑶洲脸上:“你能吃就吃,不吃就走。”她就算不是出身世家,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教训个晏瑶洲还不成问题。
晏瑶洲本来叨叨的正欢,冷不丁被浇了一头的汤水,脂粉全糊在了脸上,油腻腻的鲜汤往下滴,人霎时蒙住了。沈嘉鱼自问也不是好脾气,但瞧见华蓥公主这样也被惊住了,只有甘拜下风四个字表达叹服。
晏瑶洲气的钗环叮咚乱响:“你,你敢…”
华蓥把手里的酒盏重重一顿,抬手就要给这嘴贱的一个嘴巴子,沈嘉鱼见她是要打人的架势,忙道:“还不快把四娘子扶下去?”
晏瑶洲眸光一戾,还想发作,被几个侍婢硬是拽了下去,华蓥瞟了沈嘉鱼一眼:“谁让你拦我了?嫂嫂管教小姑子有什么不对?就让我抽她一耳光,好好替晏国公管教管教闺女。”
沈嘉鱼拦完也再后悔,扼腕道:“我是被教习娘子教坏了脑子,不知怎的就开始息事宁人,早知道就让你抽完我再把她拉走,悔啊。”
她这样后悔不迭倒是把华蓥逗笑了,她一乐,举杯和沈嘉鱼碰了一下:“你不拦着就成,我下回再打。”
沈嘉鱼一饮而尽,还是悔的不成,叮嘱道:“下回记得带上我。”华蓥笑了:“好啊,下回我打左脸你打右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讲的极是开心,可惜沈嘉鱼酒量太挫,没喝几杯就开始飘了,她生怕被华蓥笑话,扶着琢玉的手往外踉跄走着,不知走到哪里,她被一个身影拦住去路:“三娘子,三郎君让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沈嘉鱼疑惑道:“三叔?他有什么事?”她抬头瞧了眼,传话之人就是三叔身边的护卫。
护卫点了点头:“您请。”
裴惊蛰和沈至齐两个护送的住的离别院都不远,有什么事儿她喊一声别院里的人就能听见,再者她酒后脑子有些发懵,没多想就跟着护卫走了。
她被引着到了跟别院相连的一处偏院,她见院里无人,犹豫着叫了声:“三叔?”
她话音才落,肩膀上就搭了一只手,她被板着转了过来,手的主人懒洋洋道:“想叫你出来一趟还真难。”
沈嘉鱼立即皱起眉:“裴惊蛰?”
裴惊蛰眯起了一双桃花眼,神色说不上是在笑还是不快:“是我。”
……
差不多时候,晏归澜正在河道边儿搭建的临时住所里筹谋,他一抬眼瞧见沈嘉鱼让人带来的黄铜坛子,眉目和缓地一笑,吩咐:“沏杯茶来。”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