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2 / 2)

赵显细细地打量罢江充颤抖的神情,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地以两指捏了那荷包起来,还特特地当着江充的面捻了捻其上的染血之处,微微笑道:“江大人,我赵显为人立世,最是知恩图报,您既都帮了我一回了,何不干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呢?”

“赵显,我江充难得做一次好事,好心帮上你一回,”江充的目光呆呆地从赵显两指间的荷包上移了出来,面色阴寒的怒视着赵显道,“你今日却恩将仇报,拿绾娘来威胁我?!”

“不不不,这怎么能算威胁呢,”赵显却半点不急不怒,甚至还微微笑着从容道,“江大人,我这难道不是报恩么?……据我所知,您找那位江姑娘有好些年了吧?这要不是给我恰好遇着了,这位江姑娘还不知道要在那群恶人手里吃上多少苦头呢,我今日好心送江大人与心爱之人团聚,您怎么能把这当成‘威胁‘呢?”

“我这明明是在报答您之前出手相助的恩情啊,”赵显从容的将手中的荷包放到了浑身上下正僵成一团的江充手上,微微笑着道,“我也不再拜托您做什么,只消得您闭口不言,全作不知情而已……日后若是陛下当真问起此事来了,我也自会去他面前好好解释,绝不拖累江大人您!您看,江绾姑娘这一辈子,都吃了那么多苦了,您这还舍得……”

“赵显,我可否问你一句,你是何时便接了绾儿过去的?”江充冷着脸藏了那荷包到怀里,问罢也不等赵显回答,只面无表情地自问自答道,“你今日既准备得如此充分,恐怕,她到你手里早不是一朝半夕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我一直在苦苦地找她,我一边为陛下做事一边用尽手中的权力找她……”

“你我认识也不是三天两日了,你便就单在旁边那么看着我找?看着我痛苦?三天前的你竟然还有脸来去求我出手帮忙!”

“赵显,你这样的人,真是没有心,”江充冷冷一笑,刻薄地弯了弯唇,讥讽道,“也真是十足地叫人恶心。”

赵显脸上从容不迫的笑容也终于挂不住了,冷冷地板起脸,图穷匕见地刻薄道:“江大人,大家也都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说这等可笑之言也没什么意思,好像我如何辜负了您一般……总之,我好话说尽,最后只提醒您一句:不要碍我的事。”

江充被这个翻脸不认账的小兔崽子气得连连冷笑,正欲反唇相讥,再刻薄回去,赵显这素来寂然无声的西郊山庄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的响动。

傅长沥进门时,正正迎接他的便是两张如出一辙的晚娘脸。

“江大人今日竟然也在这里,”傅长沥愣了愣,先对江充拱了拱手,以作见礼,然后扭过头来,眉头紧皱的对着赵显道,“你何时回到洛阳?江南之事未完,为何便提前回来了?又为何全程不报与陛下?”

“为何为何为何,”赵显却是被傅长沥这一连串的“为何”质问的大怒,狠狠一脚踹了踹边上的一块泰山石,冷笑道,“我还想反问傅大人您一句,也都是读过那么多年书出来的,为何就偏偏不识得这上面的字呢!”

傅敛洢刚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正正听得这么一句,下意识地抬眸朝着那泰山石望去,只见其上龙飞凤舞的刻着一行大字:傅家人与狗不得入此山庄内。

傅敛洢脚步一顿,不由微微尴尬地停在了原处。

“若不是你任性渎职在先,陛下命我来责问你在后,你以为我很愿意来你这地方吗?”傅长沥自己也是有脾气的,更何况,自从见第一面起,赵显便对着他屡屡挑衅,傅长沥是真不知道对方心里对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但这天底下恐怕也鲜少有人能次次被人无故找茬、还能次次耐心以对,久而久之,对着赵显,傅长沥也难有什么好态度了。

“敛洢,你不必理会他,自去选间屋子换了你车上备用的衣裳去,”傅长沥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保守涵养,不能与赵显这等人一般计较,扭头对着上山来拜佛却半道不小心污了裙角的妹妹安抚完,然后面色不好地对赵显解释道,“只借你这里屋子一用,换完我们立马就走。”

第52章 柳儿

“赵大人的事我是问不起了你,”傅长沥冷笑一声,嗤笑道,“您留着慢慢自去与陛下说去吧。”

“傅敛洢?”赵显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唇角勾起了一个古怪到不能再古怪的笑容,早已无心再听边上的傅长沥在说着什么了,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傅敛洢,幽幽道,“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你哦。”

傅敛洢听到浑身微微一僵,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

“赵显,你是疯了吗?”傅长沥大怒,忍无可忍道,“你处处与我计较、看我不顺眼,倒也便罢了,你欺负我妹妹一个小姑娘作什么?”

“你妹妹?”赵显的唇角越勾越大,脸上的笑容愈发古怪了起来,幽幽地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怎么办,我好像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呢……”

赵显话音未落,一条竹叶青猛得从泰山石后跃了出来,直直地朝着傅敛洢扑过去,傅敛洢被吓得浑身一抖,失声尖叫,傅长沥袖角一挥,潺水剑应声出鞘,一剑便将那毒蛇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正中七寸,”赵显遥遥地打量了一眼,还慢悠悠的鼓起了掌来,“不错,好眼力,好功夫。”

“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傅长沥被气得脸色铁青,二话不说便带着傅敛洢又转身走人了。

江充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不由后怕地摸了摸自己后脖颈,一时忍不住觉得赵显原先待自己的态度,已经能称得上是十分之好了……

刚一想完,江充便不由在心里又狠狠地呸了自己一声,暗道自己莫不是被赵显久虐成惯性,竟还为此感到荣幸了起来……要不得,要不得,赵显此子,实为可怖。

另一头,傅家兄妹从西山回府,遭了西郊山庄里赵显那一吓,傅敛洢整整一个下午都坐着魂不守舍,心中暗道:日后倘若再要出门,必得远远避着西郊那边……正是这般兀自出着神发呆想着,她的大舅母,长宁侯府的大夫人过来了,手里正拿着一道帖子。

“阿洢,康敏公主给府里下了帖子来,说是在宫中一个人待久了无趣,邀府中的姑娘下午去太后娘娘处一起喝喝茶、打打叶子牌,”长宁侯府的大夫人孙氏小心翼翼地瞧着傅敛洢的神色,审慎地问她,“你四妹妹打算应了帖子去,你要不要一起进宫去看看?”

傅敛洢愣了愣,她自小与佳蕙郡主一向是“王不见王”的关系,在洛阳,乃至豫州府与燕平府的闺秀圈里,都是出了名的不和睦,先前,承恩侯府想世子骆琲娶佳蕙郡主,燕平王府的态度一时很有些含糊,康敏公主身为骆琲的表妹,便一度对着佳蕙郡主十分之“上赶着”,傅敛洢不大瞧得上她,康敏公主倒也算知趣,鲜少再下与她帖子来,与长宁侯府的沟通,多是由她的四妹妹代为出面,大舅母往常也不是不知道,怎今个儿独独拿了这事来问自己?

傅敛洢心生疑窦,下意识地反问长宁侯府大夫人孙氏道:“宫中有什么好看的吗?”

——大舅母当不该是无的放矢之人才对。

提起此事,大夫人孙氏也感觉颇为尴尬,毕竟这是小辈们之间的闲话是非,她一个做长辈的,却主动与外甥女谈起这等事来,未免显得有些为老不尊了。

但思来想去,孙氏还是觉得此事得现在就隐晦地提点傅敛洢一番。

“洢儿,你可知……三日前,陛下从宫外拿了一位女郎来……”孙氏吞吞吐吐地与傅敛洢道。

傅敛洢一愣,这些日子她闲在家里忙别的,这事儿还真是没有听人说起过,但也没有多想,只下意识地反问孙氏道,“可是王妃娘娘又给陛下送了人去?”

孙氏怔了怔,一时也不知那钟氏女到底算不算得上是燕平王妃主动“送”给宣宗皇帝的,不好直接说是还是,顿了一顿,只微微含糊道:“这舅母倒也说不多准,只是那钟氏女被召幸入宫的前一天下午,王妃娘娘确实是先递了帖子进了宫的……”

“那便就是了,除了她还能有谁,”傅敛洢心烦意乱,忍不住对着大舅母孙氏微微抱怨道,“他也是真把自己当陛下的‘养母‘,先前送了个李舒还不算完,现还又送了个过去……”

“我算是看明白了,她怕也不是求旁的,就是想我堵心罢了,”傅敛洢的心情一时差到了极致,忍不住把心里藏着的委屈对着亲人一通全发了,“那李舒入宫五年,陛下可曾单独瞧过她一眼?就这样了还不知道收手,还来这么一回……真是有够不知所谓的……”

“这回的事,我瞧着,倒也未必像是她十分愿意的样子,”大夫人孙氏想到某些隐隐的传闻,眉心微蹙,叹息道,“但不管怎么说,先前你与燕平王府的婚事,确实是我们府里更对不起那边一些……不过得罪了也就得罪了,现在说这些也都无甚意思了,倒是你,你若是来年还想入宫,这个钟氏,你要不要今天先过去去瞧上一瞧?”

“也好先看看对方是个什么脾气性子,日后相处起来,也不至于摩抆的太过……”

傅敛洢心里哪里有和宣宗皇帝后宫中其他女人和平相处的心思,但她也知道,她若当真这么说了,府中的长辈一旦知道她心里实则是个这么不能容人的,怕是更不会支持她入宫选秀去了……

傅敛洢犹豫了下,虽然心里梗得厉害,但还是匆匆收拾了起来了,恭恭敬敬的对着孙氏回道:“大舅母说的是,今日之事还是多亏了大舅母提点,我这便收拾了妆容衣发来,这便随大舅母与四妹妹一道去。”

孙氏看她听话懂事,略一提点便能解其中意,不由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挥挥帕子作别,口中道:“那舅母便先回去了,我与你四妹妹便在历下堂等着,你若弄的差不多了,便遣人来知会我们一声,我便叫人把马车备起来。”

傅敛洢恭恭敬敬地送了大夫人孙氏出得院子,转身回屋在梳妆台前坐下时,心底却是忍不住的烦躁了起来,一是既是厌烦燕平王非无事生非,又是幽怨宣宗皇帝不解风情,脑子里乱七八糟涌起了一堆事,倒是把今个儿上午遭的那回吓抛到了脑后去,唤了个丫鬟过来为自己净面梳妆,谁知那小丫鬟笨手笨脚的,扯得傅敛洢头皮生疼,再兼之听得宣宗皇帝新纳了个女人来,心中本就十分烦躁,忍不住便发作了一番,把心里的那通邪火就着这股气一劲儿全发泄出来了。

——洛阳城的贵女们都知道,长宁侯府的三姑娘与佳蕙郡主不同,比之佳慧郡主言辞刻薄,动辄得咎,傅三姑娘的脾气要好上许多,她一般不生气,但一旦真生了气,那便必然要有人为此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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