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婵沅笑笑,“陛下快尝尝,好不好吃?”
陈逾白立刻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然后就直接把一整块都吞了下去,“好,好吃。”
卫婵沅忙递上茶水,“慢点吃,这有一大盘呢,后厨还有很多,够吃了。”
“自从北狄回来后,你身体日渐孱弱,很少下厨了,我今日才算是吃到了这久违的桂花糕,自然急切了些。”陈逾白喝下一大口茶水,挥挥手,让左右伺候的人都出去了。
站起身来,从背后紧紧抱住坐着的卫婵沅,“阿沅,你看窗外那轮月亮。”
卫婵沅应声抬头,果然从她的视线望去,正好能看得清天空的圆月,皎洁明亮,周围星星点点,本来是极美的画面,却让她看出几分落寞来。
“陛下,我们饮酒吧。”
陈逾白顺势坐到她旁边,自己倒上一杯,饮了起来,边饮边说:“阿沅,我觉得天的最高处一定住着神仙,而地下一定有掌管生死的阎罗,人也一定会轮回,所以,我相信到了那一天,你只是暂时离开了我。”他的神情安稳,倒像是想通了些什么。
“虽然那只是传说。”卫婵沅笑了,“但是我也相信这是真的。”她给陈逾白斟上一杯酒。
“陛下,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女鬼的故事吗?我讲到一半,你就不让继续了。”
“怎么,阿沅是想讲给我听吗?”陈逾白歪头看着卫婵沅。
她又倒了一杯酒,看着陈逾白饮下后,感觉他明显在用力睁眼,似乎有些不清醒了。
“阿沅,今日这酒怎么有些烈?”
卫婵沅继续说道:“我给陛下讲完那个故事吧。当那高官的女儿说,只要书生肯回来,就饶他们不死时,女子看见书生难为的神情,还有他老母亲望向自己祈求的眼神,她知道,她和书生的缘分尽了。想到自己自十岁失了父母,是好心的书生接济自己,这份恩情也是还的时候了。
此时书生说,他心中只有女子,求高官和高官女儿成全,可那高官女儿怎肯罢休,恼羞成怒就要让人斩杀他们,却见那女子抽出身旁兵将的刀自刎而死,死之前说,让书生好好活着,下辈子再续缘分。”
陈逾白有些迷糊,说道:“是他们身不由己,只希望他们下一世能够圆满。”
“陛下可能明白女子为何要如此做?”
“阿沅,你说什么?”
卫婵沅见药效起了作用,起身,“陛下,我想去院中赏月,可否相陪?”
陈逾白也想起身,刚要站,却有些体力不支,又坐了回去,只觉得身体很软,使不上劲,脑子也有些昏沉,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阿沅俯身下来在他耳边说道:“陛下,阿沅要走了。”
要走了?什么意思!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很快便明白了话中的意思,用手死死的拽住她,想要喊人进来,却发现说不出话,头越来越昏,这才意识到,阿沅给他下药了。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着:“那些谣言我已经知道了,妖星是不会主动离开的,除非目的达到,如果现在我主动离开,那我是妖星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到时候陛下再纳几位佳人,生儿育女多好。”
“陈逾白,这辈子你就把我忘了吧,如果真的有轮回,我们来世再见。”
她看着拽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苦笑,已经被药效侵蚀的他,自以为很大的力气,却不过孩童一般,她轻松掰开了这双手。
陈逾白急的红了眼眶,却使不出任何力气,卫婵沅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从袖筒里拿出柳叶吹起了《相思》曲。
不知是药效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还是相思曲让陈逾白陈沉醉其中,尽管他费力的想让自己清醒,想要自己动起来,但都失败了。
“啪——”摔下椅子,终于失去了所有意识。
卫婵沅心中顿疼,但也没忘记时间紧张,连忙打开房门将文芯喊进来,两个人把陈逾白扶上床,盖好被子,换好宫女的衣服,拿好包袱,来到门口。
她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陈逾白,退回到床边,为他拭去眼角的泪痕,将那片柳叶放在他手中,轻吻他的脸颊,狠了狠心,转身离去。
文芯走在前面,卫婵沅走在后面遮住自己。
来到紫宸殿外就看见了秦善,出紫宸殿容易,是因为宫人都知道文芯是皇后的贴身宫婢,自然不拦,但是出皇宫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秦善道:“我刚在酒宴上骗何六安说自己的令牌丢了,守备军营有紧急军务,先借他的一用。”又苦笑起来,“六安不疑有他,连问都没问就给了我令牌,我又骗了骑兵营将军的令牌,加上我的,如此倒是有了三个出入宫的令牌。我找来了紫宸殿侍卫和骑兵营将士的衣服,你们换上,拿着相应的令牌,便可以大大方方走出宫门了。卫尚书在宫门外拐角处的巷口等着,马车和盘缠都已经备好。”
“那如此一来,东窗事发,岂不是知道是你放我走的?”卫婵沅有些担心。
“放心吧,陛下不会为难我的。我现在担心的是,陛下清醒过来,恐会把整个晟国都掀翻了找你。”
卫婵沅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明日请把这封信交给陛下,他看了之后,应该不会再来寻我。”
她看着秦善,突觉这也许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相见了,笑着说道:“阿善兄长,对你,我有一个心愿。”
“是什么?”
“请你忘了我。”
第117章 成全
这是她的真心话, 不论是对陈逾白来说,还是对秦善来说,没有什么比忘了她这个人,更能让他们重新迎接新生活了。
秦善自然知道卫婵沅的苦心, 这个时候应该让阿沅走的安心一些, 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笑着说道:“我会试一试的。快走吧,等六安回去发现了不对劲, 是要追上来的, 现在能走多远走多远吧。”
将她们带到巷口,卫瑞阳站在马车边,卫婵沅看着不过几日未见的爹爹,却觉得老了许多。
她跑过去投入到父亲的怀抱里。卫瑞阳抚着她的背, 说道:“你要离开的事, 我没告诉你大哥和大嫂, 等明日你走远了,我再说吧,省的今晚让他们提心吊胆, 只是你们不能在离别前见面了。”
卫瑞阳心里何尝不清楚, 这一别, 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卫婵沅点着头,往后退半步,不发一言双膝跪地拜了三拜,如果说大婚之日的三拜是不舍,今日的三拜既是不舍也是诀别,任何语言已经不再有任何意义。
卫瑞阳眼角含泪,将她搀扶起来, 仔细的理着她的碎发,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温热的手掌和小时候竟然别无二样。
“走吧,走吧。”说着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