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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逾白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朝臣们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劝谏纳妃,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理亏,无法治罪他们,但究竟该怎么做,却没有人能左右他。

“此事,不得再论,退朝。”

在他所知道的历史上,确实没有一个君王如同他一般,只有一个皇后,既没有嫔妃也没有子嗣。

若是他和阿沅能有一个孩子那该有多好,起码这样他就能堵住这些人的悠悠众口了。

但他深知,成婚这么久,阿沅也没有身孕,许是真的无缘子嗣了,况且如今阿沅的身体如此糟糕,就更没有可能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他绝不会有负于阿沅的。说实话,即使现在给他一个美人,他也丝毫没有心思,只会觉得厌烦。

拖着吧,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可这件事却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每天的奏折都有朝臣提到此事,他统统按下不理。每日早朝必定有人提及,他也不予理会。

这里面定然有人是真心为大晟朝子嗣着想的,但也定有人是为了自己。选妃首选众臣之女,他们心里的小九九,陈逾白清楚。

虽然陈逾白口谕,朝臣劝谏纳妃之事不得让皇后知道,但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还少不了惹事之人,他们是巴不得皇后知道的。

风言风语早就传进了卫婵沅的耳朵里。是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还是皇家。从小诗书礼仪的受着教诲,她知自己对于感情之事,不似其他娘子通达,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也深知如今陈逾白面临的状况,祖制如此,他又能拖到几时。

这个皇位他得来的不容易,若是没有继承者,百年后江山就要拱手让人,自己想要有孩子现在看来绝无可能,那就只有纳妃一条路可走了。

卫婵沅苦笑,自己能陪他多久呢?一月?一年?而他剩下的人生还很长,她爱他,是希望他好,不是让他被禁锢住。

她希望自己离世后,他仍然是幸福的,哪怕这份幸福不是自己给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这日晚膳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纳妃之事,陛下考虑的如何了?”

陈逾白放下碗筷,气氛瞬间冰冷了起来。

“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我没有纳妃的心思。常禄。”

“在。”

“去查一查,是谁在乱嚼舌根。”

“常禄,不用了。”卫婵沅开口阻拦,“没人乱说话,是我自己要问的,其实这件事,陛下不用瞒我的。”

陈逾白道:“阿沅,我早就说过,要为你清了后宫,独留你一人,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怎么能够失信呢?皇嗣之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自有想法。”

“你对我承诺之时,我以为自己能陪伴你永远,可现在看来是不能了,我们不能自欺欺人,说着违心的话,欺骗自己,要看向事实。是我没有福分为你生儿育女,但却不能自私的剥夺你享受天伦之乐的权利,你能说你不期盼当一个父亲吗?”

她一向都不是个自私的人,偶而去卫府时,陈逾白对孩子的喜欢,她是看在眼里的,自己会因为没有机会做母亲而难过,那他呢,明明还有机会,却硬要让他放弃不要吗?

“阿沅,你不能这么说,我是想要做父亲,但我只想要做我们共同孩子的父亲,而不是和别人的。”

“但你知道,我这风中残烛一般的身体,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凡事都不能一概而论,要就事论事,如果我身体康健,是决不会同意你纳妃的。但是我陪不了你多久了,我想要在自己走了之后你依然能过的好,这种心情你明白吗?”

陈逾白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盯着碗里的米粒,心好似针扎一般。

他明白,这种心情他如何不明白。当初在北狄中毒,马车上他为何要说那些话,又为何要让秦善带阿沅走,不就是想在以后的日子里,阿沅能过的好吗?即使那个让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

陈逾白起身,走到门口,并不回头,“阿沅,这件事我们以后都不要讨论了好吗?你好好调养身体。”

文芯伺候卫婵沅梳洗完毕,但她却并没有睡意,随手拿起个话本子看了起来,不曾想却不是新买的那些欢快的话本子,而是那天她看过的。

这个话本子上的故事,卫婵沅只给陈逾白讲了一半,他就不听了,现在再细细读来,却是有些明白那女子的心境了。

拿着书发起呆来,忽然就想起来无言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今后要做抉择的时候,不可贪一时欢愉,要抛弃一己私欲。

她苦笑,说的莫不就是这件事?但她分明就没有做抉择的权利。

陈逾白原本以为纳妃这件事能渐渐平息下来,起码让他和阿沅安稳度过最后的时光,可谁知这些人连几个月都等不了,人还没死,就天天在他耳边说皇后病重的话,大有巴不得人赶快就薨了的架势。

气的他在早朝上把拳头握的咯咯作响,用尽全力压制怒气,这些人就是笃定了他不会因此事治罪,才敢如此放肆。好嘛,那他今天就要杀一儆百,让自己耳朵从此清静。

“吏部尚书,皇后现在身体已经大好,太医院用心调养,你每日早朝说这些话,是诅咒吗?”陈逾白眼睛瞪着他,“嗯?”

吏部尚书马上跪地,“微臣不敢,臣只是担忧皇家血脉延续,并无他意。”

“看来,你是觉得朕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了?”

“老臣不敢。”

陈逾白仰头片刻,再平视众臣时道:“吏部尚书语意不详,恐有痴呆之像,在府上静养一月吧,退朝。”

所有人听见皇帝如此说,都愣在原地,卫瑞阳却紧锁眉头,心中不是个滋味。

朝中同他关系好的朝臣,都没有站出来谏言,但平日里不怎么往来的,都积极谏言,他们既没有说皇后的不是,也没有说自己的不是,只是单纯的谏言,这倒让他无从辩驳了。

皇帝说皇后身体大好,可是谁的心里都清楚,从太医院传出的消息,早就飞到帝都各贵胄之家了。

陈逾白本以为这日过后,他的耳根能清静一些了,没想到在帝都各大街小巷,乃至其他城域,市井之中却有了各种传言。

第115章 流言

百姓日常最喜欢说的闲话就是皇宫里传出来的事情, 这件事早就传着传着变了最初的样子。

“皇后八字煞气极重,命里无子,而且还会克皇帝的子嗣。”这样的论调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出口的,最后演变成, “皇后乃是妖星转世, 会引起战乱继而灭国。”如此的谣言。

这之后, 坊间传的越来越离谱,把她那时在浔州受伤时, 陈逾白谎称坠马的传闻拿出来说, 说那只啄瞎了她骑的马的眼睛的神鸟,乃是她故意所为,就是为了救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施了魅术道法让她成为独宠, 继而覆灭晟国。

甚至有夜观天象的道士说出“妖星不灭晟国不昌”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