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的肢体、神态之中，看得出来你有很努力地去表演那股子清微淡远的意境。但意境不是一个人能表演出来的，那样只会显得肢体和神态都无比做作。”

廉子芩说周晨辰刚才的弹奏很做作，这话算是没留情面。

周晨辰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表情有些咬牙切齿的狰狞。

但廉子芩并不在乎周晨辰如何，信手拨弄琴弦结束，准备开始弹奏前最后说到：

“你刚才弹的这首古琴曲，它本该旋律清新流畅、节奏活泼轻快，有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之意境。”

“但却被你往虚静高雅的方向生拉硬扯，把意境破坏了大半。”

艺术的高傲，让搞艺术的人大都认为：天地宇宙之中就数自己水平最高！

周晨辰也是这样，并且格外明显，狠狠批评她的还是廉子芩一个‘门外汉’！

这会儿她已经是咬牙切齿了，“那就看、廉老师、您的演奏了。”

“当然。”两个字而已，把廉子芩的淡然自信展露无遗。

练习室内众人没有注意的是，有一个头发花白、身穿唐装的儒雅老爷子，寻着刚才廉子芩信手拨弄的琴音，来到了练习室门口。

“古琴与琴桌，一生一世一知音。”廉子芩却没要琴桌，而是和昊荒界音修一样，把琴置放在膝上，“不过我并不习惯用琴桌。”

说完，廉子芩抬起双臂、悬空的手往琴上一按，琴音响起，弹奏正式开始。

《阳春》万物知春，和风淡荡；《白雪》凛然清洁，雪竹琳琅。

此为琴曲《阳春白雪》的意境，在琴曲中似乎都听到了。

廉子芩臻首低垂，玉指在琴上灵动跳跃、轻抚、挑拨。

清新流畅的旋律，轻快活泼的节奏，在琴音中似乎听见了和风吹过，春草萌芽，春水叮咚，雪竹飒飒。

就连她不用琴桌，把琴随意架在腿上的肆意之举，都变成了狂士洒脱之举，让这首琴曲更多了两分清新活泼。

聆听者或许没有华美精准的辞藻，去描述他们听到的琴音，却知道他们听到的音乐是好的。

就跟听一首从未听过的歌曲，他们不知道节奏、音高、旋律，却能听得出有没有走音或跑调，换气是否顺畅。

直播间的网友也是一样：

-“我不知道子芩弹得好在哪里，但我就是知道她弹得很好。”

-“在听刚才那个女学员的弹奏时，我还以为这首琴曲本来就是那样断断续续、铮铮咚咚、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到现在听廉子芩弹奏，我才发现，这首琴曲我也是可以听的。”

-“啊啊啊，子芩这样子好生肆意潇洒啊！而且很自然，不像刚才那个女学员摇头晃脑的好做作。”

-“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

——我终于明白古人的诗词所写，或许不是艺术性夸张，而是真的。”1

-……

廉子芩曾有过‘背书狂魔’的热搜，以她的神魂境界，这首琴曲的曲谱在周晨辰弹过一遍后，就全部记下来了。

很顺畅地，弹完收指。

也没有像周晨辰刚才一样，弹完后还闭眼沉醉回味两秒。

廉子芩弹完后，就抬起头来，“这位学员，你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问题实在太多，她都不太想说了。

不过还没等廉子芩说完，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儒雅唐装老爷子冲进了练习室！

非常激动！

“琴之为乐，动人心，感神明志，士弹之声音皆乐，其善者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2”

“今天可叫我见着了！”老爷子神情如喜获至宝！

“古琴可以全方位地表现各种情绪，而不是只表现清微淡远是最高境界，你弹的《阳春白雪》就是如此！生机勃勃，心生喜悦。”

“虽然曲谱上有两处错误，但却难掩此曲的完美。”

不做停歇地夸完，老爷子又开始不停地问问题：

“你是哪位教授手下的？你这样的水准，只有我们央音那两位大家才能教出来，是杨老还是吴老？看你的水准至少是硕士生，你在读研几、或者是博几了？”

这位唐装老爷子冲进来后嘴就没停，根本没给廉子芩开口的机会，现在终于停顿了，她才得以开口：

“原来这曲叫《阳春白雪》吗，倒是曲如曲名。曲谱的两处错误，应该是之前的这位学员弹错了，我是照着她弹的琴曲扒的谱。”

这位头发花白的唐装老爷子，就是《偶像国乐101》评委之一的查老，央音的在职教授，擅古筝和古琴。

这会儿听了廉子芩的话，看着周晨辰就责怪起来：“你怎么就弹错了呢！？你知不知道就因为曲谱的这两处错误，才让这曲有了瑕疵！它原本该是完美无瑕的！”

突然被训的周晨辰没搞明白。怎么就是她的错了？怎么就因为她弹错了两处，就断送了一曲完美琴曲了？？

查老顾不上去管自家学校不成器的学生，回过头又接着问廉子芩：“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哪位教授手下的呢？读研几了？”

廉子芩发现这老爷子是真的不认识她，也是真的执着，“我叫廉子芩，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我读的是生物技术专业，下学期就大三了。”

“啊？！你竟然不是音乐专业的学生？还读的什么鬼生物技术专业？！”查老不能淡定了，暴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后，才稍稍冷静一点，但嘴里还是念叨着：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多好的古琴苗子啊，不，是多好一棵已经快长成的古琴大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