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一听就自知又有事儿要做了, 于是立即将京城贵族关系分析给夏淳听。
说来大康建朝两百多年, 到隆德帝这一代其实才传承了四代。京中真正鼎盛的世家最少也有四五百年的底蕴,面上随朝代更替沉浮,实际上势力盘根错节, 真正掌控着大康命脉。其中又以四个大宗族屹立不倒,就是周,谢,顾,王四大家族。
“周家是咱们这个周家吗?居然排在首位?”夏淳惊了,周家看起来不像啊。
宋嬷嬷点点头:“周家原籍洛阳,嫡支一脉正是京中太师这一支,分支遍布大康地界内外,甚至于大辽境内都有周家人在。明面上子嗣不丰,盖因周家素来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轻易不生养,且教养极为严格,周家子弟长成各个是人中龙凤。”
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种家规,夏淳还是头一回听说:“那咱们公子是怎么回事儿?他还没娶妻呢,怎地就有我了?哦不对,我只是公子的通房而已,不是妾。”
老实说她从未想过当个妾,但真的得知没提升为妾的可能,夏淳顿时感觉有点微妙。她如今这算什么?被白嫖?感觉好生气怎么回事!
“姑娘,”宋嬷嬷想到这一层心情也略微复杂,“每回伺候过公子,可有人送过汤药于你?”
“没有啊。”她每次醒来都第二天大中午了,周卿玉的身边又没丫鬟婆子,凌风凌云两人根本不会靠近她三尺以内。等等,也不是没有,“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把汤药放到饭菜里一起煮?我每回起来都有好吃的垫肚子……”
宋嬷嬷:“……这应该不会。”主母未进门之前,男主人屋里伺候的事后务必赐避子汤,谨防庶长子出生坏了规矩。这是京中惯例,没必要遮遮掩掩。
“那我现如今这状况算怎么一回事儿?”
“……”这个宋嬷嬷也说不清。按理说少傅一个年轻公子哥儿想不起来这一茬,温氏和周老夫人不该忘。但似乎她这主子伺候少傅大半年,蒹葭院和松和院都没动静。宋嬷嬷打量着夏淳不由地迷起了眼睛,总觉得别有用意。
周家人清正端方虽说是京城出了名儿的,但事无绝对,总是有例外的。比如周家如今的二房,夫妻关系就不睦。五个子女,只有一个周铭宇是杨氏嫡出,其余一子三女都是从妾室的肚子里爬出来。周二爷明面上就养了三个娇妾,私下里红颜知己不知凡几。
“姑娘莫顾忌太多,如今公子身边就您一个,主母进门还早。”宋嬷嬷安抚道,“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且不管未来主母如何,您只要不犯错,公子必定不会叫您吃亏。”
吃不吃亏到不是很在意,夏淳自问长这么大,从来只有叫别人吃亏的份儿,从未自己吃过亏。摆摆手,她也懒得想那么多。反正快乐的日子就那么多,过一天是一天。只要周卿玉开始议亲,她就要银子要身契麻溜儿地滚蛋。保准不碍眼!
心里掰算得一清二楚,她这闲心又拐到杨秀娥的及笄礼上去。宋嬷嬷话说到这里都已经歪得掰不回来,夏淳干脆脱了鞋去榻上睡个回笼觉。
宋嬷嬷见她这般没心没肺,叹息的同时又十分好笑,心大总比拗着强。
夏淳眼一闭,再睁眼就快要午时了。
秋日的太阳不如夏日炙热,但也晒得人脑门儿发汗。用罢了午膳的夏淳睡不着,握着一只画扇蹲在墙角偷听外头的热闹。素来清净的周家今日人声鼎沸,隔着一道院墙都能听到外头公子姑娘嬉笑的声音。
小彩蝶蹲另一边看着她家主子觉得特别心酸特别可怜巴巴:“姑娘若真想看就去看看吧!咱们也不闹事,就溜边儿瞅一眼,应当不会碍着什么事儿。”
夏淳一想也是,她就看一眼,杨秀娥能把她吃了?今儿是杨秀娥的大日子,就算想收拾她,估计也腾不开手。于是她回屋换了身新衣裳,想着外面都是府外的人在,用了十层的功力特意收拾自己。不仅如此,夏淳还精心上了桃花妆。
妆容一成,小彩蝶和宋嬷嬷就倒吸一口凉气。她们自来知晓夏淳容色绝艳,但夏淳从未仔细拾掇自个儿,陡然瞧见从头到脚都精致的夏淳,着实惊艳。
宋嬷嬷觉得有些不妥,这幅模样走出去,想不惹眼都难。
但是夏淳领着小彩蝶早已欢欢喜喜地跑了。
出了院子才穿过竹林,老远就看到几个姑娘相携在小路往西南边走去。领头的人不知是周家的几姑娘,夏淳看了一眼小彩蝶,主仆两默默跟在了后头。
她们跟的不远不近,模模糊糊听到前面那群姑娘在聊京中近来时兴的首饰。那些拗口的名称听得夏淳云里雾里的,主仆两走到半路,就被墙角斗蛐蛐的一伙人给吸引住了。也不知道谁这么不规矩,在杨秀娥的及笄礼上聚众斗蛐蛐,但,干得好!
夏淳伸长了脖子凑过去,里头围着的那一伙人已经斗到如火如荼。
最里头的是两个年岁不大的公子,十二三岁的模样。一个男生女相,衣裳穿得花花绿绿的,年岁不大一股子浪荡子的味道;另一个衣冠齐整,唇红齿白。若非表情凶狠得恨不得亲自上场,长得倒是一副乖巧模样。
回头看向小彩蝶,夏淳眉头一挑:认识吗?
小彩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哦,不认得啊,那算了!夏淳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过了一道就没兴趣了。天底下少傅第一好看!别人再好看,都比不上少傅一根手指头!
夏淳挤开了热火朝天的少年郎,强势挤到了第一线,瞪大了眼看两蛐蛐相斗。
小彩蝶紧随其后,蹲在了夏淳的旁边。
也怪这群少年斗蛐蛐斗的眼红脑热,被推开了也没分出心神去关心谁挤进来,嘟嘟囔囔地嘀咕了几句‘谁啊,这么没礼貌’,转头换个地方,继续给自己下注的蛐蛐呐喊助威起来。没礼貌的夏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啪一下压给了男生女相。
男生女相得意一笑,捏着拳头,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冲着钵里大吼:“咬它!咬死它!”
一众少年之中,红裙子的夏淳主仆简直是黑夜里的一盏灯。
然而这‘明灯’丝毫没有自觉,一撸袖子,拍着膝盖就比谁都叫得起劲儿。周铭宇领着一众在二楼远眺的公子哥儿将下头的情景进入眼底。谢西楼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摩挲了下巴,撞了一下周铭宇:“底下那姑娘谁家的?”
顾城易斜靠着栏杆也瞥了一眼,眼尾挑起来:“唔,不可说。”
周铭宇也瞥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收起来:“那是内眷。”
“哦?”谢西楼满头的青丝用一根很长红丝带绑着,掩映在发丝中也垂落到小腿。轻轻一动,有种轻舞飞扬的隽美。红衣外罩着白纱,诚如他这个人一般,潇洒得仿佛秋日的凉风,“谁的内眷?真真儿是好艳福……”
这话说得轻佻,周铭宇脸色都难看起来。
人群中夏淳还不知不远处楼上有人在瞧,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钵里的两只蛐蛐儿,咬得腮帮子都鼓起来。小彩蝶也是一样,主仆俩一模一样的表情,直到男生女相的蟋蟀一口咬掉了金冠小公子的大将军的脑袋,方一声欢呼,抱在一起。
不止谢西楼笑了,顾城易袁阳都笑出来。
谢西楼自来就是个放浪形骸之人,此时毫不掩饰他感兴趣。他小指挑了一下发带,身子伸出围栏,低沉如美酒的嗓音里都是醉人的兴味儿:“看这神态,似乎赢了不少呢。”
周铭宇脸立即挂下来:“谢公子自重。”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出来了。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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