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傅心中羞恼,恼火的眼睛与布满红霞的脸,凌乱的衣衫,看着叫人想往死里招惹他。
夏淳悄咪咪瞄他脸色,见他眉心都拧出疙瘩了。怕他当真被惹火了自己会倒大霉,麻溜地立即改咬为啄,一下一下的啄他。
周卿玉只觉得一股子难言的滋味从心底窜上来,闹得他十分躁动不安。他顿时气急又无措,只觉得窘迫,小半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夏淳!你给我下去!”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她会下去才有鬼!
“不下!奴婢今夜不走了!”
怀中的八爪鱼死缠着他,温软的身子就这么毫不避讳地嵌在他怀里蹭。少傅的脸从红霞薄染到涨得通红,气息从稍显凌乱到凌乱非常,当真是被夏淳被逼到了一定份上:“下去!蠢货你再蹭一下试试,你给我滚下去!”
气急败坏的结果,不仅没能遏制土匪夏淳半分,更换来了得寸进尺。
少傅衣不蔽体:“夏淳!!!!”
屋内素来端方克制的主子都发出了怒吼,外头的凌云凌风脸色都变了。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浮现了犹豫。凌云抓了一把头发,迈了一条腿出去又收回来,不太确定地看向凌风。
意思很明确:兄弟,进去吗?
凌风转头目不斜视,意思更明白:要进你进,反正我是不进的。
凌云挣扎:“公子都这般恼火,若当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黑影儿利落一闪,凌风的人已经消失在门前。
走廊上灯笼安静地摇晃,草丛里虫鸣声阵阵,仿佛这门前至始至终就他一个人守着。
……行吧,公子自个儿也懂武,不至于弄不过一个姑娘家,自求多福。
直到屋里闹腾的声音变了味儿,打闹声小了,渐渐有女子婉转的娇.吟传出来。凌云方两耳烧红,低低啐了一句凌风‘果然鸡贼’,闪身离开。
夏淳也没料到昨夜闹那么一下,竟捅了马蜂窝。周卿玉这厮穿上衣裳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撩过了界就干脆没了把持直接变态。夜里被翻来覆去地折腾,她此时浑身跟被几头大象来回碾过似的,骨头都被拆解重组了。
三更天才啜泣着被人放开,土匪小可怜都顾不上反省自身,两眼一翻便睡死过去。
再一睁眼便是天边大亮,夏淳茫然地看着纱帐顶的玉坠,半天都有些懵。
纱帐外,门窗洞开。天边云层阴沉,清凉中带着一股雨腥气的风吹进屋中,珠帘纱幔随风叮叮作响。身上被拾掇得十分干净,满榻的狼借也换了新。除了鼻尖还留着一股淡淡的糜烂的气息,四下里安静无声。夏淳垂死病中惊坐起,哗啦一下划开了眼前的帘子。
内室里确实没有人,夏淳揉了揉酸疼的腰,艰难地赤脚下地。
周卿玉屋里的地板用得最好的木头铺设,洒扫得一尘不染。夏淳低低咒了一句‘狼狗’,带着一身青紫从内室出来。一抬眼,洞开的窗边端坐着一个人正翻着一本书。
光镀在他身上,素净的白袍仿佛在发光。窗边那人背脊挺直,神色宁静悠然。若非眉梢眼角有着藏不住的餍足之色,这就还是那个清心寡欲的少傅大人。
“公子……”叫到沙哑,夏淳的喉咙都快冒烟了。
少傅一听到这声音,握着书的手指一紧,半晌,镇定自若地抬起头:“醒了。”
夏淳一瘸一拐地扑到他身边,抓着他手边还剩大半的茶水一饮而尽。周卿玉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下,没似往常那般斥责夏淳没规矩,只一对白玉也似的耳尖儿发烧通红。他看也不看夏淳,嗓音却沉稳不露端倪:“坐好。”
说着,他瞥了眼茶杯,杯口一道浅浅的印子。
夏淳不理他,一杯茶不够,眼睛在桌面上找了找,伸手将案几上的茶壶拎过来又满了一杯。
一连灌了三四杯下腹,喉咙冒烟的窘迫方缓解。
只是,她揉了揉肚子,一夜劳累她又饿了。
少傅皙白修长的手指比那泛黄的手札更扎人眼,仿佛最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他手指克制地动了动,阖上手札,将右手边被袖子挡起来的一个食盒推出来,淡淡道:“小厨房送来的,正巧本公子吃不下,你用了吧。”
夏淳翻了眼皮瞄着他,少傅眉目不动,稳得不像个人。
看不出端倪,夏淳也不跟他客气,开了盖子便‘哇’了一声。里头是刚做好没凉的几样荤素相宜的小菜,一小碗碧梗米饭以及一盅人参鸡汤。东西一样样摆出来,直接摆在少傅面前的案几上,夏淳盘腿坐他身边就用了起来。
少傅:“……”没溅到他的书籍上,姑且就忍了她这一回。
夏淳混账归混账,吃相却还算矜持。两人就这般一个心无旁骛,唔,忽略红彤彤的耳尖不算姑且算心无旁骛地看书,一个两眼放光一心一意地吃饭。
等夏淳吃饱,捧着小盅美滋滋地喝汤,就看到小彩蝶在回廊的外头跳蚤似的欢脱地跳来跳去。
小彩蝶昨夜兴奋了一夜没睡,一大早不敢来主屋打搅,就在窗子这边猫着。此时看到夏淳倚着人神不近的大公子坐,她恨不得去买几挂鞭炮去白鹭院放,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
果然还是她家姑娘最有本事!
夏淳不由冲她咧咧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小彩蝶顿时欢呼的更大声了。
喝着喝着,放勺的瞬间,一滴汤汁溅到少傅的手背上。平静地翻着书的少傅凝视着书页上被浸湿的一小块,那块迅速向旁边蔓延,他忽然垂下眼帘看向夏淳。
夏淳唆了一口汤,不明所以:“???”
“夏淳,”爱书如命,走哪儿都不能缺书的狗男人翻脸如翻书,“你……”
“啊?”夏淳眨巴眨巴了两眼,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唆着汤。
夏淳看着他眉头又蹙起来,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警惕:“公子该不是想说奴婢吃饱了就赶紧走?”
少傅没说话,夏淳立即了然地点了头。两只还有些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一脸的我看透你了。
“虽然奴婢也觉得该走了,但是公子你当面就这么提,未免太冷酷无情了。”
周卿玉:“……”
只见夏淳将手里的汤水夏淳一口气将汤干了。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半点没阻阻滞似的就爬起来,生龙活虎的模样跟昨夜软泥似的爬不起来的做派仿佛两个人:“走就走,奴婢还会再来的!”
之后,夏淳一抹嘴,大摇大摆地就走出了正屋。
耳尖又红了的周卿玉:“……”这脑筋缺根弦儿的玩意儿纯粹就是没被收拾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