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侧小院里,本该跟着燕萧夫妻一道往楚国去的燕珺儿,却静静的坐在木桌前。
她穿着条浅白色的长裙,脸上未施粉黛,一如当初那般的恬静清淡。
桌上放着一只茶壶,茶杯里的水已经凉了。
“小姐,该出发了。”
外面传来丫环的声音。
燕珺儿终于回过了神来,轻声道:“你让他们先去,便说我身子不适,下午再追上来。”
丫环知道她自从来后,就是这样冷冷淡淡的性子,总也不说话,只有在传来楚国的消息和公子弹琴的时候,才会有点儿活人的气息。
丫环应下,便去回话了,丝毫不知燕珺儿静静喝下了那一盏冷茶,一条白绫挂上了房梁。
这半年的时光,她看到了柔福和大哥之间的相亲相爱,也看到了燕诀和夏娆的不离不弃,她至今才明白,柔福所说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成全吗……”
燕珺儿站在凳子上,将头放到了那白绫上,轻轻合上眼睛。她想,她如今唯一能做的成全,就是死。
只有她死了,父王才会得到慰借,大哥和柔福才会得到宁静,而三哥和夏娆,才会永远的幸福。
白色的绣鞋将踩着的凳子往前一踢,燕珺儿感受到脖颈处越来越紧的窒息,想起燕王妃临死前那道不舍和歉疚的眼神,眼泪悄然滑落,断了生息。
燕萧和柔福到达楚宫,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夏娆出了月子以后,便开始给自己制定了瘦身计划,但在燕诀看来,她不过是稍微圆润了一些,而且她肉呼呼的样子,倒是更可爱,但夏娆不听,以至于吃饭都不肯跟燕诀在一块儿,燕诀也由着她。
“娘娘,华章和小豆来了,在外候着呢。”
迎春小脸红扑扑的跑进来,阿蛮瞧着她,道:“小豆是不是又说要把你讨回去做媳妇儿啦?”
迎春脸更红,瞪她:“华章大人还说身边缺一个红袖添香的呢。”
阿蛮眸光一亮,跟夏娆道:“娘娘,这茶奴婢去泡吧,奴婢知道他们喜欢喝什么茶。”
阿蛮看上华章,夏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但她想,应该就发生在当初让华章将她们从北燕救走的时候吧。
夏娆嘴角抿起:“去吧。”
不多会儿,小豆跟华章就进来了。
小豆也有大名,姓张,叫张富贵,虽俗气了些,可小豆满意,迎春也不嫌弃。
华章本姓便是华,其父原本是燕诀父亲身边的旧臣,华章算是遗孤,而且华章很小就察觉到一些事了,所以他才会那般留心小镇上来往的客商和一些有用的消息。
没多会儿,二人便来了。
华章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要员,在户部做事,小豆则开开心心的继续跟着张妈妈一起替夏娆管账。
刚进来,夏娆瞧着一身官服的华章和也似模似样穿上了锦袍的小豆时,眼睛便笑得弯了起来。
华章远远看着慵懒坐在上首,还是那般好看的夏娆,终是垂眸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豆也学着行了礼。
夏娆咽下嘴里的葡萄,笑道:“不必客气,起身吧,今儿寻你们来,是有事儿吩咐。”
“娘娘难道还想着离宫?”华章迟疑的问。
夏娆眨眼,这个华章,还真不是一般聪明呐!
不过这次她也算不上逃走,就是想出去溜达溜达,顺带去看看子溪,这么久不见,她想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华章见状,知道她是真有这个想法,暗自替燕诀捏了一把汗,他可不想再看燕诀暴走的样子了。
“娘娘,这件事不如跟皇上商议商议……”
“也得皇上有空呢。”夏娆觉得嘴里的葡萄都变酸了,燕诀现在忙于政务,虽然不约束她吧,可她还是闷,是那种一定要出宫去透气的闷。
华章是知道燕诀的,最近楚国的规制已经越来越完善,周边想要依附的小国也越来越多,成堆的事情要他来拿主意,他纵然一人抵十个人,也都忙不过来。
很快,阿蛮便端了茶水出来。
夏娆看到阿蛮重新换了条裙子,一直不怎么打扮的她头一次往脸上扑了脂粉,发髻上也多了两朵珠花,整个人明朗活泼,浑身都透着少女那股劲儿。
夏娆跟迎春对视一眼,就见阿蛮不疾不徐的端着茶到了华章面前:“大人请用茶。”
华章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茶刚到嘴里,就听阿蛮冷不丁的问:“听闻大人身边缺个红袖添香的姑娘?”
华章直接被呛住,剧烈咳嗽起来。
阿蛮依旧不紧不慢的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又替他拍着后背,才道:“奴婢身份虽然低微,但大人若是不嫌弃,奴婢文能吟诗讼对,武能倒拔杨柳,红袖添个香,问题不大。”
夏娆瞧着大大咧咧频出金句的阿蛮,憋笑憋得脸通红。
阿蛮却是幽幽回头看她一眼:“奴婢能有今日,也要多亏了娘娘的栽培,娘娘若是同意,那奴婢就嫁了。”
夏娆被她这一噎,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小豆跟迎春更是眼泪都出来了。
华章一张脸通红,也不知是咳得还是羞的,但这桩婚事,好似就这么给莫名其妙的定下了。
燕朗来时,瞧见这笑成一团的众人,还笑道:“什么笑话,也说给我听听?”
“告诉你,那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了。”夏娆笑话他。
燕朗气呼呼的一把抓走了夏娆的葡萄,瞧着脸红的众人,这才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又跟着嘻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