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珺儿正是为此事而心烦意乱,她淡淡站在他身后,目光清寒:“大哥也觉得她必须死吗?”
“她若是死了,小诀会难过。”他素白修长的手指划过膝上的焦尾古琴,淡然笑着:“所以你是因为小诀,才改了主意。”
燕珺儿垂在身侧的手紧握起来。
燕萧的琴声空然,好似带着看破红尘俗世的超脱,燕珺儿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即将羽化而去。
“大哥不见见母妃吗,她很担心你。”燕珺儿问他。
“不见了。”琴声戛然而止,燕萧微微侧过头看她,语气带着些叹息:“珺儿,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燕珺儿用冷漠伪装的盔甲终于有了裂缝,却是转过了身去。
她要离开时,才听得他道:“不要陷得太深了,遇到合适的人,便永远的离开吧。”
“晚了。”
燕珺儿静静的望着地上凋零的落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初她从树上凋落时,那个苦苦哀求的她,就已经黑黑暗永远的吞噬了,她也已经融入黑暗里了,这次回京,她会让所有的辜负,都化作地狱的哀嚎,谁也逃不掉。
燕萧的琴声复又响起,依旧那么空然,落在燕珺儿耳朵里,却只变成了悲鸣。
燕珺儿到落梅院时,她远远瞧见那孤零零立在花厅里,却没有丝毫脆弱的夏娆,眸色微动。
三哥好像,真的很喜欢夏娆,但夏娆就算要走,也只能是她燕珺儿送她走,而不是她自己飞走。
夏娆察觉到后背幽冷的目光时,回了头,便对上了燕珺儿的眼睛。
那一瞬间,燕珺儿眼底来不及收起的恨,瞬间被夏娆收在了眼底。
她恨什么?
“夏姨娘,奴婢方才的意思,您都明白了吗?”秦妈妈语气重了些,带着些警告。
夏娆看了眼被奉为座上宾坐在一侧的夏康,淡定道:“让我做世子爷身边的奸细是不可能的,至于父亲所说的南润亦的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你们要去跟世子爷抖露这件事,我就告诉爷你们要收买我的事,到时候咱们看看世子爷相信谁?”
秦妈妈皱眉,早知道夏娆是个会仗势的,但没想到她这般坦荡荡,仿佛真的与人没有苟且。
可这话是她生父夏康亲口所言,难道还能有假?
“夏姨娘,这些可都是夏老爷亲口……”
“那我爹一定是记错了。”夏娆看着为了夏天真一次两次出卖自己的夏康,庆幸还好这人不是她亲爹,不然她要被他活活气死。
夏康一想到在燕诀那儿受的气,便冷淡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已经有人打算拿这个把柄来害你了,你若是不识时务,不肯让王妃帮你,等世子爷知道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死又何惧,黄泉路上有父亲相伴,娆儿不怕。”夏娆微笑,一双眼眸却是清寒的厉害。
秦妈妈暗叹夏娆是个狠角色,拉着生父上黄泉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亏得她敢说!
“夏娆,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在燕王妃这儿都敢如此放肆,可想你平素有多猖狂,你若是再敢无礼,休怪我将你逐出族谱!”夏康猛的一拍桌子,呵斥起来。
现在虽有燕王妃撑腰,可夏康一想到燕诀那浑身透着阴鸷的样子,便不敢轻易对夏娆动手。但逐出族谱,他就不信夏娆不怕。
被逐出族谱的人,都是六亲不认的大奸大恶之徒,是要被人一辈子戳着脊梁骨的!
可这番威胁不但没吓到夏娆,反而令她笑起来。
“那夏老爷一定要说到做到,对了,把我踢出族谱前,记得把夏家的家产分了,将我的那一份给我。”
“你——!”夏康眼看秦妈妈失望的样子,要面子的自尊心占了上风,起身就要朝夏娆打来。
“住手。”
燕珺儿开口。
秦妈妈皱皱眉,上前道:“小姐,这件事是夏家的家务事……”
“我自会跟母妃解释,你们都退下吧。”燕珺儿淡淡睨着秦妈妈。
秦妈妈并不敢招惹燕珺儿,虽然燕王妃并不重视这个女儿,但燕珺儿却是带着太后恩赏回来的,就连世家夫人们都得敬着她几分。
秦妈妈不甘心的退在一侧,夏康看着高贵优雅的燕珺儿,心里打起了别的主意。
他收起了怒气,带着几分文人儒雅的上前道:“四小姐,是草民教女无方,不过虽有这么个头疼的长女,次女天真却还算乖巧懂事。”
夏康的意思,饶是青青都明白,他想要让他的次女攀附四小姐。
青青心底一阵冷笑,夏姨娘也就罢了,好歹还算聪慧讨喜,但那位二小姐,今儿那点攀龙附凤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也就九皇子被美色迷了眼睛。
燕珺儿仿佛没听到夏康的话,只淡漠看着夏娆:“明日我会派个嬷嬷去教你规矩,你只要记住,你是燕世子的妾!”
夏娆听出燕珺儿话里有话,淡淡想着她,道:“四小姐的嬷嬷且自己留着吧,我即是妾,下次就不登什么大场面了,用不上那些规矩。若是没旁的事,我就告辞……”
“四小姐,夏老爷,前头出事儿了!”
有婆子快步从外面跑来。
夏康听说事关自己,想到被九皇子带走的夏天真,心道不好,立即问道:“是不是天真出事了?”
婆子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的,竟是憋红了脸,也只憋出一句道:“奴婢不敢乱说,您快去前头看看吧。”
夏康回头看了看秦妈妈,秦妈妈会意:“奴婢这就去请王妃。”
夏康放心了些,立即就要跑去,却发现本要跟来的燕珺儿被那传话婆子拦住了。
婆子尴尬的看看夏康,勉强笑道:“四小姐还待字闺中,知道了这事儿怕是不好。”
夏康一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愤的瞪了眼夏娆,就赶忙往前院去了。
燕珺儿回头看夏娆时,发现她脸上一丝狡黠闪过,心思微深,难道夏天真出事,是她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