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顾锦沅的手落在案几以下,用左手轻轻地揉捏着右边的手腕。

那手腕刚才被他抓住,如今还残留着烫人的触感和痛意。

他那手看着整齐好看,如上等好玉雕刻一般,没想到竟然这么大力气,并不会比在外面野惯了的阿蒙力气小。

“你是不是认为孤对你图谋不轨?”太子突然开口,语调清冷,语音嘲讽。

“没有……”顾锦沅觉得,自己才不会说真话呢,傻子才会在一国储君面前承认这个。

“天天说假话是不是很舒服?”太子抬手,修长有力的手取了一碟研制好的茶末,淡声问道。

“……有。”顾锦沅改口,只好这么道。

行,她承认自己是傻子。

“孤虽未必是君子,但你定是小人。” 说着这话的时候,研磨精细的茶末被放入茶盏之中,茶末雪白,黑釉瓷茶盏在白色雾气中闪着剔透的光。

“太子自然是君子,臣女不才,只能当小人了。”顾锦沅忙这么道。

“言不由衷。”太子一手用银镊子夹住汤瓶来注水,一手拿着汤匙搅拌调膏,汤汁缓慢倾注而下,太子的手轻轻搅拌,那茶末调制的犹如浓膏油一般,灿然泛出鲜白色,大有疏星皎月之意。

这一套动作由他做来,却是行云流水一般,优雅从容。

顾锦沅的目光从他的手往上移。

暗影浮动,茶香四溢,在那氤氲的热气中,她看到他那双工笔画都难以描绘的清隽眉眼,此时那眉眼安静地垂下,面容平静无波,墨眸专注地凝视着那茶盏,竟看着仿佛人畜无害。

不过顾锦沅知道,这个人,心思很深,深到她怎么也看不透。

她看不透的人并不多。

但是眼前这一位,随意地坐在那里,却自有尊贵淡泊的气蕴。

她甚至觉得,茶室的气息都停止流动,周围的一切凝滞了,她呼吸都变得艰难。

“太子教训得是。”顾锦沅低首,恭敬温顺。

这话说出后,太子长睫轻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顾锦沅感觉到了,抿唇,没吭声。

太子突然发出一声嗤笑,那声嗤笑清冷幽沉,意味未明。

顾锦沅觉得,也许自己今天错了,她太自作聪明了,她就不该来这茶室,不敢正面对上这位太子殿下。

无论是气势,还是身份,她都注定处于劣势。

她为什么要去招惹这样一个人呢?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太子突然这么道。

“嗯?”她知道自己又被他嘲讽了,不过她实在不明白,她得罪过他吗?

何至于如此。

“给。”太子却没再说什么,而是将他已经点好的茶推到了她面前。

顾锦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喝?

在她被他教训谴责了一番后,要给她喝他亲手点出来的茶。

“不喝?”

男子清隽的眉微微挑起,眸中依然平静无波,但是顾锦沅却在那两个字中感觉到了隐隐的不悦。

她只好道:“多谢太子赐茶。”

说着间,恭敬地端起那茶来,仔细品尝。

她并不太懂品茶,陇西那种苦寒之地,没有什么像样的茶具来品茶,她也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她品了一口后,就觉得不对劲了。

好苦。

在那热气中抬眸看过去,却见太子幽深难辨的眸子正凝着她。

她只好再次品了一口,还是苦。

“滋味如何?”

“苦。”

“这就对了。”

听得这话,顾锦沅品茶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咬唇,凝着他。

这一次她真得确信了,他一定是和自己有什么仇,要不然何至于如此作弄自己?

“这是无归叶,前味苦,后味甘。”太子淡声这么道。

“可是我没有尝到甘,只有苦。”顾锦沅有些不甘心地瞪着他,这么说。

但是就在她话音落的时候,口中那苦涩的味道,隐隐在舌尖酝出一丝丝的甘来,她以为自己错会了,再仔细地品,那茶香自舌尖处蔓延,甘甜浮出,一时之间五脏六腑被熨帖得妥妥当当,浑身舒爽,竟是前所未有之滋味。

顾锦沅这才恍然,明白什么是前味苦,后味甘。

她凝着太子,太子双眸沉静,面上无波,依然是那个让人看不懂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