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敏三十出头的年纪, 为人飒爽干练。抬眸看了一眼,出言便道:“成了?”
“是。”对方低了低头,“太医们刚赶到鸾栖殿, 宫中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出。”
“我知道了。”陈敏点点头, “你去吧,我等殿下的信儿。”
“诺。”那人一揖, 也不多言,就告了退。
鸾栖殿里, 被急召而来的太医一概被困在了侧殿之中, 虞锦独自躺在寝殿的床上, 只觉脑中天旋地转。
这晕眩令她反胃又吐不出来,忍了一会儿, 她撑起身:“要不我再喝一口?”
“……”邺风无语地看看她,“陛下,是药三分毒,还是少喝些吧。”
“可我这也没晕过去啊!”虞锦扶住额头,“太难受了,再来一口,好歹让我晕过去行吧?”
邺风纠结了一下,拉开抽屉拿出瓷瓶,又倒出一些墨绿色的药汁,将小瓷碗端给她。
沈宴清这回真是好心帮倒忙!――虞锦一边仰头灌下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这药是沈宴清的人从江湖上找来的,别无他用,专管假死。据说一剂下去便会晕厥,继而脉搏消失、呼吸淡去,三十六个时辰之后才可醒来。
沈宴清认真了解过药效,还亲自试过,继而担心这药力太猛,又觉假死时间太久,恐京中生变,便建议虞锦减量服用,先服三成试试。
估计是三成太少了,完全没效果。
补了这一口下去,就差不多喝了五成了。虞锦很快感到了药劲上涌,一股温热布满全身,她在这种热意里沉沉睡去。
接着,邺风推开侧殿的门,唤了提前吩咐过的太医进来。
一刻后,传言不胫而走,有些只说陛下突然病重,也有些说陛下已然驾崩。
后宫皆惊,众人不约而同地赶往鸾栖殿,但无一例外被御前宫人挡住。许多朝中重臣闻讯也纷纷赶来,亦被拦下,一时无人能探虚实。
楚府里,楚薄与楚枚都匆匆赶进了宫去,楚枚的夫君叶善定住神后去找楚倾,却见他正与楚休下棋。
“……元君。”叶善叹气,“宫里出事了。”
“嗯。”楚倾淡淡一应,“我知道。”
叶善锁眉:“元君不去看看?”
“我去有什么用?”楚倾嗤笑,“陛下又不会见我。”
叶善无言以对,只好离开。楚倾落了颗子,看到楚休正拖着腮看他。
一探心事,楚休在想:你真的不担心吗?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楚倾长声喟叹。
知道今日关键,他昨天几乎彻夜未眠。其实一环环理应都安排妥当了,可他就是禁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担心安王会不会对他不放心,或许会换掉他们安排的药,真把虞锦毒死。也担心卫戍营会出问题,当真被安王蛊惑,弑君夺位。
他还担心小小的虞会不会在这件事里出什么意外。她还不满一岁,实不该经历这样的波折。
可现下,他却必须稳住。他在安王面前做了这么久冷酷绝情的样子,不能在此时乱了阵脚。
夜幕降临之时,快马再次驰入军中,仍是直接入了主帐,将一方木盒奉与主将:“陈将军,陛下病重,安王殿下奉旨监国。未免朝野动荡,请陈将军速入宫中护驾。”
陈敏信手接了木盒:“知道了。”
来者一如白日里一样没有多留,转身上马,扬鞭离去。
陈敏目送她离开,眸中渗出丝丝凛意。
她转身回到内帐,帐中之人皆看过来。
宫中之事她们也都听说了,无不担忧京中生乱。于是几位将领片刻前就都聚到了主帐来,地图在帐中的大桌上铺开,商讨如何排兵布阵。
陈敏踱回桌前,将打开的木盒将桌上一放:“安王奉旨监国,刚送了虎符来。”
几人都不经意地一扫虎符,离得远的看不太清,近处的几人却都眉心一跳。
副将冯雯将虎符拿了出来:“将军,这虎符……”
陈敏垂眸:“你也看出来了。”
对答间,离得远些的几人也都看清了,这虎符不对。卫戍营的虎符乃是青玉所制,她们都见过。冯雯手中这块虽与那块材质一般上乘,但纹理到底不可能一模一样。
陈敏眉心微微蹙着:“我也拿不准安王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但我们还是先顺水推舟地进宫为上。”
她一壁说着,心里一壁慨叹陛下料事如神。
大概四个月前陛下便密召过她,跟她说安王或有反心,兴许会想拉拢她这卫戍营将军,让她发现异样不要声张,独自入宫禀话。
那时她觉得这话无从说起――天下谁人不知一众宗亲之中当属安王与今上最为亲近?况且安王身上也没什么要职,谋反哪里是说反就能反的?
可过了约莫半个月,安王便开始与她走动了。
待得平安生下王女虞玖,安王更明里暗里地透露出了想夺位之意。陈敏并不惊动她,前脚应承下来,后脚便按女皇所言入宫禀话,女皇又告诉她:“她这是想用卫戍营,你姑且答应她便是。卫戍营的虎符在朕这里,来日她想调兵又想名正言顺就得造个假的。你只消按她所言逼宫便可,只有一条――那假虎符你须让军中将领都瞧见,让她们都知安王的反心。”
这番话说下来,陈敏明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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