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入目是他乌墨般的剑眉,盛着柔和光芒的凤眸,还有如脂般艳的薄唇……唇角微翘。
她莫然心头发颤。
宋钊却是俯首,在她红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声音温柔:“染染说得对,往后不用手乱来了。”
赵暮染就打了个寒颤。他的声音与动作都异常温柔,独独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就不那么温柔了。
他像是在表达歉意,可她总感觉哪里不对,总有种他会变本加厉的错觉!
赵暮染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可宋钊在亲她一下后,就继续为她绞干发,没再有别的举动。她这一紧张,就直到两人歇下,他手臂将她揽到怀里时,她都听到了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
她就那么僵直身子窝在他怀里,良久,他也没有动作,就那么揽着她入眠了。
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还有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赵暮染的警惕这才消去。她动了动,仰起头,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洒落在薄薄纱幔上,她依稀能看清郎君的面容。看见了他唇角那个清浅的笑意,即便入睡时仍保持着。
赵暮染心间一激灵,欲哭无泪地想,他肯定还是哪里不对!
***
众人于次日午后到达都城渡口。
岸边种着一长溜的石榴树,赵暮染下船来的时候,石榴花正艳,入目皆是那旖丽的红。
岸上早已有仪驾在等候,宋钊看了一眼,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皇帝宫中的二等太监,连欢。
连欢在瞧见做儿郎打扮的赵暮染时并未敢上前,直到那俊美的郎君款款往前,这才忙迎了上前。
连欢行大礼:“奴婢连欢,见过郡主殿下。”
赵暮染先不动声色看了身边郎君一眼,撩着眼皮道声免礼。
“殿下,奴婢受陛下之命在此恭迎,陛下从好些日子就开盼着殿下回都城了。”连欢笑着,一双眼眯成了小小的缝隙。
“让皇伯父挂心就是我的不是了,我这便进宫。”赵暮染微微一笑,说着客气话,神态却是不亢不卑。
连欢的视线落在她面容上片刻,弯腰请她上马车,哪知听到她道:“本殿骑马就好。”
她话落,安王府早早候在边上的家仆忙牵了马过来。
赵暮染翻身上马,还顺手将戚远递来的红缨枪往身后一背。
女郎英姿飒爽,却是叫连欢看得苦了脸。
文颐郡主拒绝了御赐的马车不说,还随身带着武器,这是要进宫的架势吗?
宋钊见她随性,唇角有一瞬的扬起,在连欢还怔懵中也翻身上马,陪着她进宫面圣。
两人回到都城,像以往那样在明处亲昵怕是不太能了,他心中满是可惜。
赵暮染不等仪驾已先行出发,连欢忙让卫尉寺仗卫跟上开道,他被人扶着上马,一路也追了上前。
早在舜帝派人到渡口迎候之时,赵暮染与宋钊一行要到都城的消息已传入百官耳中。众人皆是吃惊,这才反应过来称病永久未上朝的宋钊,其实是暗中去了庆州。
这不就是去将文颐郡主押回京成亲的意思?
众大臣就都派了探子,纷纷想看被迫的文颐郡主脸色如何,只是又都出乎意料,收到的是文颐郡主很淡定地骑马进宫的消息。不过还背了把红缨枪。
大臣们就又开始琢磨了,难道这是文颐郡主表达不满的方式?
众人猜测纷纷,但基本都认为文颐郡主既然回到了都城来,就是安王低了头,不得不惧天子之威将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遂而又为安王府一家的处境嘘吁。
接迎的一行离去,被扣押的曹淳终于得了自由,他藏身在一口大箱中,被暗暗送到了曹府。只是一进门,就被他爹让人绑着丢进了祠堂,让这个险些要害了全家的废物儿子向列祖列宗告罪。
赵暮染那则是非常顺利的到了宫门口,只是在宫门前就被要求卸下武器,她柳眉一挑,就那么骑在马上与之无声对峙。
侍卫被她这强硬的态度闹得满额是汗,连欢眼见着太阳开始往西斜,口水也都劝干了,只能哭丧着脸先行去见了舜帝。
“——文颐说她自去庆州后就枪不离身?”
连欢头磕在地上,颤声道:“回陛下,文颐郡主确是这般说,而且……那柄枪,乃先帝所赐之物,是先帝征战用的那柄破风。”
破风。
赵舜就想起了当年确是那回事,但先帝是将那柄破风赐给了安王,因为安王是先帝儿子中将赵家枪法习得最出神入化的一个,先帝也曾夸赞安王有他当年之姿。
那柄枪,陪着先帝诛敌无数,意义非凡,先帝还曾说过‘见破风如朕亲临’的话。
安王竟是将破风给了女儿吗?!
赵舜脸色几变,最终化作一片铁青,目光阴骘地让宣文颐郡主直接觐见。
赵暮染看着一身汗跑来宣圣意的连欢,柳眉微挑,在众人不察之时朝宋钊飞快一笑。
宋钊看清了她眼底的得意,心想,若是她长了尾巴,此时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给帝王下马威,怕是连安王都不曾做过。
不过,她若不如此,这都城中的亲帝一派,就得对安王府又起什么小心思。
她这下马威,何止是对舜帝。
宋钊想到这唯有强权才得以立足的地方,目光阴冷了几分,敛神安静走在少女身侧。陪她穿过深红宫墙,稳步前往代表权利巅峰的太极殿。
时隔十年,赵暮染再重新踏足皇宫,心情颇为感触。她曾想过,他们安王府最好这一辈子都不再踏足都城,回到这个压抑、冰冷的地方。
她迎着阳光在中路上一直往前,闪着光的金色琉璃瓦刺目,一切景致都是儿时所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