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杜绍,宁伯州和祭酒。
“有什么端倪?”
杜绍低垂着眼眸,想了一下才道:“微臣带着手下的人一番勘测,查到了这几点。起火之时,书库里头只有两人,便是周世子的妻子丁氏,另外一个,是吴世子。”
杜绍神情淡定的陈述事实:“臣还听到一个有趣的传言,原本流言不可信,但是结合今日的事情,想一想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齐北斋被他吊足了胃口:“赶紧说出来!”
杜绍:“书库虽然藏书丰富,但正因如此,书库的建造位置是选在干燥偏僻的地方,用以存放大量书籍,学生寻书品读之时也安静清幽。所以平日里没有借阅习惯的学生是很少往这一边走的。再加上学生课业繁重,家中也各有藏书,来这里的人就更少。微臣原本怀疑是哪个学生的捣乱,便寻了最先跑到此处的学生调查,没想这些学生告诉了臣一个十分可笑的流言。”
“他们说,自己之所以回来这里,并非是要做什么坏事,而是今日在国子监听到一个流言——敬武侯府的世子夫人酷爱读书,竟借着此由头与一个国子监生在此幽会。他们心生好奇,所以才到这里开查看。不想来的时候,书库竟然起火了。”
“简直荒谬!”齐北斋大怒:“他们是表姐弟,同出自镇远侯府,他们幽什么会!”
杜绍赶紧道:“臣深以为然,所以进一步查看,没想……还有些疑点。”
“臣在靠近逃生口处的位置,发现了被踩坏的一根蜡烛,而与之相近的一处台阶上,出现了一些血迹。臣询问了太医和当时进去救人的护卫得知,那个位置是吴世子昏迷过去的位置,根据判断,应当是吴世子不小心踩到了滚落在地上的蜡烛,一时不慎滑倒受伤昏迷过去。但世子夫人……却是被人用硬物袭击头部,因此昏迷。此外,起火源是靠近世子夫人那一处,根据擅长火场验尸的验尸官说,应当是有人将阴暗的书库中的蜡烛取下一些,聚集在一起,混合着纸张点燃的大火。属人为纵火。”
杜绍将所有的证据一一摆出来,所有的不利直至吴敬君杀人纵火!
齐北斋倒抽一口冷气:“杜卿,你可知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么?”
杜绍面不改色:“皇上要听事实,这就是臣查到的事实。无论此刻皇上派任何人去勘察现场,也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齐北斋沉默起来。
“这两人尚且昏迷,周世昭那个小子又是个人来疯,这件事情先按住,等朕完全查明了,再做定夺。”
杜绍一拜:“臣遵旨。”
被一大帮人盯着,还要顶着敬武侯世子阴森森随时会狂暴的眼神,太医的压力有些大。
万幸的是两人很快就相继苏醒过来,杜绍奉命去分别审问二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想到两人众口一词,自己是被人打昏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话回给齐北斋这一头,他很是恼火。
丁素的伤在脑后,的确是被人偷袭受伤的,而且起火源是在丁素这里,当时丁素已经昏迷过去了,她身上还有其他的烫伤,头发也被烧掉一些,好在救人及时,否则的话后果不敢设想。齐北斋曾在皇后那里听说过,丁素是个极其懂得护养自己的姑娘,当初安仁县主送给皇后和太后讨她们欢心的东西,也是丁素亲手做出来的。
这样的一个姑娘,若是头发皮肤有损,会比常人受到更大的打击。
相反,吴敬君要去国子监便去,还要特地换上监生的衣服,出门的时候又那么慌张摔了一跤昏过去。
怎么看都非常的可疑。
可是……吴敬君为什么要对丁素下手?
“砰”的一声,门被周世昭撞开,在齐北斋的惊愕中,周世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皇上,吴敬君涉嫌杀害微臣妻子,请皇上做主!”
齐北斋惊魂未定:“爱卿,此话不可乱说,你说吴敬君杀害你的夫人,要有证据和动机。”
周世昭目光冒火,语气笃定:“臣当然笃定!吴敬君要杀害我夫人!就是为了掩盖他当初偷盗文章欺骗皇上的真相!”
第208章 新仇旧恨
周世昭一语惊动四座,齐北斋直接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谁盗用什么?”
“世子。”杜绍表情严肃语气沉稳,像是警告更像是提醒:“吴敬君出身镇远侯府,母亲加入吴家,也是吴家名正言顺的长子嫡孙,身份尊贵无比,绝非你可以随意污蔑之人。”
周世昭:“皇上圣明,臣若是欺瞒皇上,愿受千刀万剐!”
齐北斋觉得兹事体大,这件事情又疑点重重,思虑之后,他让周世昭先把事情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周世昭本就为丁素抱不平,现在有了机会,当然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过他当初也不清楚为什么丁素写的文章变成了吴敬君的成名之作,所以这会儿他干脆一推四五六,表明丁素和宁伯州在书院的时候就是拼文比诗的好友,两人写的文章也会相互借阅,宁伯州那里有丁素的文章并不奇怪。
而宁无居虽然多年来不干正事儿,却从未断了盛京城的联系,人也在国子监中担着一个虚职。而吴敬君恰好就在国子监读过书,今日他能顺利的乔装成监生进来杀人放火,当初只是偷个文章而已,并不复杂。
总之,吴敬君将偷来的文章当做了自己的成名作,便不要脸的承了所有的荣耀与夸赞。
可是吴敬君也不傻,这东西不是他的他敢用的放心?周世昭痛心的表示,妻子知道文章被当做了表兄的成名作之后,虽说有些郁郁寡欢,但是并未想过较真,那段时间她也被婚事烦扰,之后又是安仁县主被绑架一连串的风波,她便将这事情抛诸脑后了。
其实周世昭也不愿意恶意揣度他人,但是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有之前那样的牵连,结合种种的疑点,周世昭不疑有他,就是吴敬君杀人放火!
齐北斋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从不是那种任人摆布任人利用的君王。周世昭先前才被人参了一本,这里头就有他与吴敬君的小恩怨。所以今日周世昭有旧仇的嫌疑在里头,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并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参本就对周世昭如何,身为朝臣,也有朝臣的精明,遇到这种事情自然会避险,所以今日的事情,要么是周世昭真的愚笨至此不懂的避险,抓住一点仇人的小辫子就要喊打喊杀。
要么,就是他所说的都是实话。
旧仇固然闹心,但新仇更加可恨。有这样的缘故在里头,他的这一派破釜沉舟的做法,才有合理的解释。
至于吴敬君这边,被提及了,齐北斋对有些事情才缓过神来。
之前吴敬君一文成名,加之他出身也高,所以齐北斋乐得提拔他做一个文官,若是有所建树,对治国之道颇有想法和新意,再提一提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自他上任之后,却再没有出彩之时。
每每提及,还有人为他辩护,只说这年纪轻轻的就如此高调出名,新官上任应当以低调为主,否则位置还没坐稳,就先被一群朝臣给参个千疮百孔。
再者,朝中任何的职务都是十分繁杂的,要学的东西很多,吴敬君也是第一次正经的入朝为官,眼下还在学习事务性的东西,所以也没工夫写什么惊世之文。
齐北斋这才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直至前不久的祭文一事。他瞧了那么多的祭文都不满意,只觉得少了点什么,并不出彩。想着让吴敬君执笔来写,他竟然当场拒绝,还拿西南石脂开采一事的文书记载来推堂。
难道说,他真的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