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将人找回来,你也不要来见我了!”
苏嬷嬷瞧着华氏,竟一时半刻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或者说,她如今说什么都是枉费。
同一时刻,婚事被耽误的两位姑娘正聚集在长姐的房中,看着长姐收来的消息,目瞪口呆。
丁荃:“大、大姐,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线报?”
丁素皱着眉头盯着丁婕,一言不发。
丁婕没有着急解释,淡淡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初来乍到,钱的面子比人的面子管用。”
这倒是个实话。
“那……里面有三娘和阿凝的消息吗?”丁荃不确定的问道。
丁婕又看了一会儿,这才将消息的布条都收拾起来,放进火盆里烧了。
“阿荃,素素,虽然长辈们各有隔阂,但我们一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接下来我要和你们说的话,但凡泄露丝毫,或许都会引来杀身之祸,大姐不怀疑你们的品性,但也明白人有失误的时候,若是你们害怕自己不慎泄露,此刻可以离开。但我想,阿凝和三娘,应当是安然无恙才对。”
丁荃平日里或许会犯傻,但是在大事上从不糊涂,她正色道:“阿凝和三娘的消息,怎么会和杀头有关系?”
丁素:“大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真相?”
丁婕看了两人一眼,轻轻叹息一声:“虽然事情至今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想应当差不离了。眼下,我们该想的不是去哪里找阿凝和三娘,而是该想想,当她们出现的时候,丁家应当如何自处,应当如何应对,才能将自己与三娘她们的伤害降到最低。”
京城中的小大小闹到底不是帝王之家整日关注的事情,因为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人君明德,二心不存的事情虽然被那篇神奇的文章片刻间就带跑了方向,但是太后和皇上仍旧十分重视这个事情,所以特命钦天监算了一卦,据说钦天监那头看坏了数十双眼睛,终于从芒芒星海中研究出了一套保大靖千百年屹立不倒的命数,这个命数,在某个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与难得旁听一次的太后跟前透露了出来。
起先,钦天监还搓手挠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齐北斋都烦了,让他有话说话,照实说来绝不问罪,钦天监这才坚强勇敢的说出来。
按照天象来看,整体是一片祥和的大吉之兆,结合先时的天降飞石来看,君王应继续仁德之治,只要不徒生杀戮,不好战,凡世以和为贵,不令无辜性命枉死,民心不二,便是千秋万代之基。
齐北斋坐在龙椅上听着这番言辞,心里哼哼了一声。
这话要是传到老俞王的耳朵里,怕是又是一番刺激了。如今他们这样极力的粉饰太平,倡导仁德稳天下,就是在告诫所有有异心的人,不要妄图用武力用鲜血来夺取权利,一旦使用这种方法,任何天灾人祸都能往这人身上套,是一套非常标准的君权神授打法。可怜老俞王先时演了一出仁心爱民的大戏,还没来得及让愚昧的民心发现如今坐在龙座上的君主无半点仁德之心,就被一篇文章给碾压,听说半个月没出府了。
齐北斋决定让宫中几个文笔好的文官将钦天监的这番言辞做成文章,印个十万八万份,最好他的子民人手一份,严防死守那些想要搞事情的逆臣。让他们时刻记住,谁造反制造战争,谁滥杀无辜,就是所有天灾的背锅人。
就在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京城——新帝登基之后就远去封地的老淮良王与长子齐奕楠。
老淮良王排行第十,是与先帝十分亲的兄弟,可是自从誉王之乱后,便自请离京,选了一块地方安然养老,再无心朝中的大小纷争,就连小淮良王齐奕楠也只在一方土地上勤勤恳恳,半分要进京笼络势力的意思都没有。
今父子二人一同进京,实属罕见,而当两人手捧官服,以一身戴罪的模样出现在大殿之时,着实将齐北斋和一众朝臣吓了一跳。
老淮良王老泪纵横直呼有罪,但请圣上以人命为重,救救一个人。
淮良王一向正直不阿,从未听说过有过什么不好的德行,就连他教出来的齐奕楠也几乎是和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朝臣怎么都想不出来,这两人能做什么恶,而齐北斋就更是一头雾水。
此事惊动了太后,也惊动了养精蓄锐的俞王,然后顺理成章的惊动了朝野上下。
然而,事实的真相,远远比群众想象的更惊人。
淮良王父子此次进京,不仅仅是自己来了,还带了几个身份特殊的人——叛王誉王的后人。
据淮良王所言,当年他经历了朝中的兄弟争斗,心灰意冷,只想远离这是非之地安静度日,离京之时去了一趟当年事发之地,意外的在一个落脚的小村庄发现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是一个农妇从战场的血泊里摸索出来的,一丝尚存,经过多番核实,那孩子无疑就是誉王和誉王妃唯一的女儿。
这个身份一亮出来,可就非常的不得了了。
谁都知道,誉王当年得知叛乱事迹败露,自作聪明的将家眷全都带走,可最终还是被俞王围剿,惨遭灭门,一个都没留下!这事情是多年来的一个禁忌,更是一个警示。
不过大抵只有俞王自己清楚,在那一战里有多元气大伤。先帝体恤他劳苦功高,不仅给他重赏,连同族人都在朝中占据要职,但同时,又不动声色的将他手中的兵权给收回来了,俞王虽然不服,可即便再将他拎上战场,也是打不动了的,所以此举也算是退而求其次,兵可以再养,未来的几十年,先抓住朝中的脉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眼下忽然蹦出几个誉王的后人,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淮良王身为皇室宗族,竟然会偏帮叛王,留下叛王的子嗣,这何止要捧着官服上朝,简直要提着人头上朝才行!
不用俞王出马,几个手下的亲信已经站出来表示要立刻处决余孽,否则后患无穷!
淮良王一改往日沉稳之风,怒斥俞王亲信无仁无德。誉王叛乱之时,孩子尚在襁褓,实属无辜。
两方都是一朝老臣,就这样争执不下,吵得难舍难分。
齐北斋实在是烦的不行,呵斥了一声,总算消停些。任由他们吵下去实在是不妙,齐北斋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太后,只见太后老神在在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根本看不出喜怒。
齐北斋心中暗暗自叹不如,赶紧整理了情绪,将这个球踢给了朝中最近比较炙手可热的有为青年,秦泽。
秦泽接到球,不慌不忙的出列,简单的思索了一下之后,询问道:“臣有一问——方才曲大人用了‘余孽’二字来形容那无辜稚子,这个词是不是有不妥?”
曲大人眼珠子一瞪。好嘛,又是这个秦泽!
“有何不妥!誉王为叛王,那孩子既然是誉王的孩子,自然是余孽!”
秦泽直接跟曲大人咬文嚼字起来:“微臣以为,余源于一个血缘至亲,后辈有血缘,同辈亦为血亲,都是与誉王有牵绊之人,岂非都为余孽?”
曲大人正准备辩驳,一看到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和下首的俞王,差点咬了舌头!
这个混蛋秦泽,果然是在给他下套!
要说誉王的这个事情,还不能用株连的罪名来问罪,那岂非是连同有血亲的人一并在内了!?所以在处理这个罪名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个十分清晰的标准,将有罪和无罪划分出来。
曲大人为自己的机智赞了一赞,挺直了腰板教训秦泽:“秦大人此言差矣,誉王叛乱,罪无可恕,当中协助者,知情不报者,有能继承者皆为乱党!誉王虽为皇室血亲,但叛乱一事是公然忤逆宗族之举,早已不配为亲王,又如何牵连其他族人?秦大人不要混淆视听!”
秦泽中肯的点点头:“曲大人的这个定论犹如醍醐灌顶,叫人佩服,但若是按照大人的这个定论来说,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如何协助,如何知情,又如何继承?”
秦泽疑问三连,让曲大人哑口无言。
老俞王清清喉咙,终于开口了:“秦大人此言未免过于天真,稚子看似无辜,但与誉王一脉相连,若是让她知晓这些事情,难保不会生出报复之心!岂非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