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姜静好住的宫苑是防守最少的,就这么被大蜀太子杀了几名内侍给闯了进去。
若是遇上别人,可能还会顾念一下皇妃龙子,可是平林不是别人,念不得这些,直接让人砍杀了进去,前太子不敌被擒。静好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被刀剑伤了不少,肚子上那刀更是凶险,当场便丢了半条命。
?“陛下是否有事瞒着我。”坐在车中,元容实在没心情和赵衷推拉,想了半天,还是咬着嘴唇问出了口。
“朕还以为你不会问的。”赵衷眼睛直视着身前的几案,茶水清苦的香味微微在空气中荡着,若有似无,“该来的总会来。”
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赵衷忽然抬头,他眼睛直视元容,“这次,朕倒要看看那人还能玩些什么把戏。”
这是元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赵衷,眼睛不再温,目光锐利且深邃,仿佛她曾见过的赵衷都是幻觉,如今这样子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哪怕他身体再不好,作为上位者,他也有着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
直视着元容的眼睛,赵衷缓了片刻才开口,“你那个妹妹也不是个简单的,朕这般做也是实在别无他法。”
周围的空气有些微微的凝固,元容的心也渐渐下沉,明明是盛夏,为何她却感觉这个冬天还未曾过去。
整个行宫被火把照的灯火通明,顾子期一身锦缎长袍立在火光中,身旁一披头散发的男人被捆绑住跪在地上。
“实在不想如此,奈何大皇子殿下先是毒杀我先帝,后又伤了贵国夫人,是罪当诛。宫中物件难免被损,陛下莫怪才是。”睁眼说瞎话这件事,顾子期算是练得出神入化,不论缘由,一顶弑君的帽子先压下来,赵衷难不成还能以皇子为客,强硬留人不成。
“朕也曾多番寻找想羁其回蜀,却一直无所获,不曾想到此人竟藏匿于沙丘,倒是朕疏忽了。”
“我帝曾与陛下许诺,若擒此逆贼,愿划周边六城作为谢礼。如今逆贼已擒,我国自然也会信守承诺。”
路过元容身边,顾子期脚步未停,眼角轻扫过她,此刻元容正眉目微蹙的望着地面,指尖微微缠绕着垂在腰间的秀发。顾子期子知道,她很不安。这么多年,她的小习惯依旧逃不过他的眼,曾经他也尝试过用手指绕她的发丝,记忆中只有一片柔软,似微风吹过令他心安。
然后,抆肩而过。
“不枉我美酒美姬的养着,关键时刻倒还真有点用。”
“爷为何不留着那太子,只换六座城池倒是可惜了。”令允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才道,“何况还给了那位。”
“看你平日里挺机灵,怎么这事上如此糊涂。”赵涉把玩着扇子,扇柄游走在挂在墙上的大块羊皮舆图上,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山川水道和大小城池,黑色的小字在乳黄色的底皮上显得更加清晰,“拿自个家的东西,总比夺别人家的要好听的多。”
扇柄停在蜀国的中心一点,“本王从来不给废人机会,他没能耐坐上那位置,用来换些别的也是不错。”
“主子英明,可是安夫人的肚子。”
“这点倒是我的疏忽,没料到皇兄还有这一手。”也是,他知道的赵衷从来就不是心软的,不过这可不是他该头疼的事,赵涉弹弹衣袖,“那人倒也真有几分能耐,不过颗棋也基本算废了。”
转身,赵涉对上他的眼睛,看的令允一个寒颤,“他才真真称得上是狼子野心。”
? ?八月末,蜀公主归国。
? ?元容伴着赵衷站着高高的宫墙上面,感受着阳光洒过皮肤,看着络绎不绝的马车排成长龙贯穿宫门。车帘忽然被掀开,恍惚中元容就这么和顾子期四目相对,然后,她看到了他笑,眉宇之间的温柔一闪而过。
“在看什么?”
“没什么。”对上平林好奇的目光,顾子期伸手挥下帘幕,挡住了平林寻求的视线,“只是在想,下次来中都就不知等到何时了。”
? ?“事情都结了,还来这鬼地方作甚。”皱皱鼻头,平林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满意。
顾子期弹了下她的眉心,笑着不再答话。
宫墙之上,元容抬起头,天空真蓝,和小时候一样。
静好的孩子没了,元容知道。她还记得那群老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像群受惊的鹌鹑,赵衷也难得收起了温和的性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甚至差点背过气去。
她就这么扶赵衷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抚着胸口帮他顺气,元容感觉得到,手下那颗心脏却跳动的异常平稳。她知道赵衷在做戏,回宫的马车上,他的话还在耳畔回响,“回去后,尽量离她远些。”
赵衷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痛失爱子的表情,静好的寝宫也由碎光轩搬到了离他较近的和玉殿。因为赵衷过多的关注,私下做小动作的手逐渐安静,来看望的夫人昭仪也比往常多了不少。可是也有例外,元容敏感的察觉到,自从回宫第一次在和玉殿见过苏思婉后,这位夫人就再也未踏入这里。
“夫人,皇后娘娘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仁喜殿里苏思婉悠闲地让宫女染着蔻丹,凤仙花的汁液被小心翼翼的涂抹在指甲上,鲜艳而夺目,苏思婉伸手扶上良缘,“走,陪本宫出去看看,今儿是起了什么风。”
仁喜殿内一片寂静,身边的伺候宫女一个个噤声不言,只有元容和苏夫人的声音偶尔响起。
“夫人这的茶果然是上品,入口极香。”
“不过是良缘手巧,炒得一手好茶罢了。”苏思婉抬袖掩嘴,眼角带笑,“若是娘娘喜欢,我便送些给娘娘尝新。”
“本宫如今看到这些,就想到安夫人,她是最喜茶的。”元容看着茶盏,颇有些遗憾,“不若夫人陪我一同去看看安夫人?”
“这可使不得。”苏思婉随手点了点案上的香炉,“我向来嗜香爱粉,一般人倒是无碍,只是安夫人体弱,我是怕是不小心沾了什么香啊粉啊的带过去,伤了她的身体。”
元容忽然有点佩服苏思婉,她因为赵衷的提点而鲜去和玉殿,但是这位夫人却是完全靠着自己的推测远离那个地方,元容觉得做皇帝的女人能做到苏夫人这么聪明的实在不多。
元容走后,苏思婉静坐了许久才唤来良缘,“你把本宫的东西重新归置一番,连根绣花针都不能少,凡是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直接——”做了个抹脖的手势,苏思婉才重新摇起宫扇,“本宫这心里总觉得不安。”?
“夫人可是因为那边。”良缘指了指和玉殿的方向。
“那边定然是有古怪的。”苏思婉手指轻敲着桌面,她从赵衷还是皇子的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都没看透,可她却能最快的察觉他的变化,所以,她一直让自己远离他的变化点。无论好坏,那里总归是最危险的一个地方。
九月二十五,这天元容忙着张罗赵衷的生辰,光御膳房的食单她就改了不止一遍,难得静好身子有些好转,元容思考再三,这才将静好列入宫宴的名单,添了她的份例。
后宫妃嫔难得聚在一起过一个和谐的生辰,赵衷坐在她身旁,元容暗地里拿眼角瞥过他,他显得心情极好的样子,引了不少酒水。
九月的夜晚,天气还是有些微冷,元容看着只着了薄衫的静好,她的身体似乎还没好利索,刚想唤勺儿给她加身披风,手臂就被赵衷给按住了。
元容不解的望向他,他似乎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目光平和的看着宫中舞姬新练的歌舞。
☆、彼此算计
半响,赵衷的眼神开始有些迷茫,刘昭仪眼神甚好,隔着几位夫人都能看得出赵衷的醉意,元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如黄鹂鸟般的声音就已经飘了出来,“皇后娘娘,妾看陛下似醉了。”
“那便散了吧。”元容笑的温暖,“顺喜扶陛下回寝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