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二次踏上这片土地。”良久她方才缓缓地道来,“第一次是在递上降书之后离开米兰前往帝都,说起来真是讽刺,当年我虽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却一直养在深宫,直到灭国之后真正踏上这片土地,真实感受到它的一草一木。”
蓦地听她如此感慨,亚伯特一时有些不太适宜,只略略低垂了眼睑,没有搭话。
“现在想来,我真是不合格的主君,当年无法庇护自己的臣民,而今又因为我的存在而给这片土地带来的动乱。”
狄蒂丝却是不以为意,只是兀自披着稀薄的月色站在夜色之中,将昔日的故土收入眼底,青金色的眸中竟有沧桑之感。
“女伯爵阁下……”亚伯特皱了皱眉,“世事无常,至少就下官所听说的,当年的无血开城避免了一场无谓的厮杀。”
雍容的女子回过头看他,不由得失笑:“这算是在安慰我吗,年轻人?”
年轻的少将没有回答。
因为“无血开城”的缘故,今天亚格兰的史书对于这位前古格女皇的评价尚算中肯,但在那些执着于故国的古格遗族们眼中,当年在兵临城下时不作任何抵抗便递交了降书的自己又是怎样的评价呢?
狄蒂丝长长叹了一口,转身进了帐篷。
亚伯特不知她此时的怅然因何而生,异色的双瞳盯着了帐门许久,方才缓缓移开,转身踱开几步,迎面有细微的风拂来,抬头看时,一袭干练黑衣的女子已经自半空倏然落地。
“有动静?”他略一皱眉,异色的瞳看向黑衣的女子。
“你应该能感觉到。”奥利维亚素净的容颜平淡无波,“这一路有人跟着我们。”
“查出什么来头了吗?”
“都是训练有素的暗谍和杀手,应该是冲着女伯爵来的。”女子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后错落分布的营帐,“既然会在帝都动手,那就说明还有可能再次出手,劫持或者干脆灭口,都有可能。”
她顿了一顿,眼底掠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冷芒:“或许还有一个可能,你确定这女伯爵不会有别的心思?”
“我想——”亚伯特沉吟了一下,语气笃定,“应该不会。”
那位多年陪伴在女伯爵身边叫做柯尔特米达斯的男人,因为伤重的缘故被留在帝都而未能同行,她若是顾念旧情,便不会轻举妄动。
奥利维亚点点头:“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的行程不能耽搁,想办法甩掉他们,之后就交给你了。”
“全部格杀?”
“你看着办,如果对方实力太强,不必硬拼。”亚伯特看她一眼,“拖住一时就可以了。”
“听着倒是不算难。”奥利维亚轻笑了一下,正欲转身,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亚伯特循声望去,身后的营盘已被火焰包围。
“营盘失火?”他皱了皱眉,仿佛猜到了什么。
“是幌子,对方也该出手了。”奥利维亚道,“我去主营帐,你下令点齐人马接了人就走吧。”
亚伯特点头,耳边一阵风声,女子的身形已然没入黑暗之中。
此时整个大营已经陷入混乱之中,火光映得天空一片绯红。
狄蒂丝丝佛札从浅眠中惊醒时,杀手的暗箭已经穿透她的肩胛,下一个瞬间锋利的军刀正要劈面而来,神鹰军的护卫破门而入,几十个矫健的身影缠斗到一处。
受惊的女子躲藏在角落之中,脸色苍白无光。
冰冷的剑光瞅准空隙直逼眼底,有金色的身影跃入眼帘,几个剑花挡下对方的攻击,瞬间已经移步到面前,猿臂轻舒将女子单薄的身躯带起,狄蒂丝只觉一阵晕眩,定了神却已经被他带出帐外,坐在马上。
“亚伯特少将?”
“事出突然,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得罪了。”亚伯特只低头看了她一眼,放眼望去,火火势已然蔓延,除了留下断后的,全军已经集合完毕整装待发,手里的军刀在半空挥出一个弧度,坐下的战马已然撒开四蹄疾驰而出。
全队的将兵不敢怠慢,紧紧跟上,一路卷起阵阵尘烟。
奥利维亚立于半山之上,冷眼看着那一彪轻骑绝尘而去,黑衣刺客正欲急急赶上,只一个眼神过去,身侧数十名暗卫已然飞身而下。
在敌暗我明的情形下,要尽快的摆脱敌人的纠缠,抵达大本营,避开锋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至于奥利维亚与她手下的暗卫,亚伯特以为,即便对手的实力不相上下,只是拖延时间的话,全身而退总是能办到的。
尽管是这样想着,带着狄蒂丝女伯爵冲出山谷的时候,他回头遥望已经不在视线之内的彼方,不经意间还是皱了皱眉。
那素面黑衣的冷冽女子,应是无虞的吧?
“大人,你看!”
副官海默打断他的思绪,顺着他马鞭所指的方向看去,前方隐隐传来马蹄之声,隐约可见扬起的沙尘,以及半空里飘扬起的北疆军雪花旗。
“慢着!”海默打马上前,扬起声线,“请问是哪路友军!”
话音方落,骑兵这队骑兵已到跟前,为首戎装的女子有一头褐色的短发和淡茶色的眼睛,容颜素净,气质干练。
“帕芙琳上校?”亚伯特一眼这眼前的女子,心知她是奉命来接应,心倒是放了大半。
帕芙琳顾不得下马行礼,只在马上敬了一个礼,目光扫过他怀中面色苍白的女子,眼底微动了动。
“亚伯特少将!安瑟斯殿下已经启程赴约兰小镇与叛乱军会谈,军长大人命你火速护送狄蒂丝女伯爵与殿下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