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越过杏雨的肩膀偷瞄说话的女人,那女人穿了一身深红色的华丽衣袍,脸上是以金箔勾勒的妆钿,整个人如同一朵贵气艳丽、气势逼人的雀儿,压过了厅中所有莺莺燕燕。
她很漂亮,但她身上的东西让阿笙有些不喜欢,甚至是有些害怕。
元妃开了口,杏雨便安抚了阿笙两句,带着她坐到了元妃右侧席位。
各类美食已经开始上桌了,阿笙很想吃,但是她不敢动手,求救地望了望杏雨。
杏雨接过了小宫女的活,上前为她布菜。
“我想吃那个。”阿笙拽着杏雨的袖子附在她耳边说。
“夫人,您得先吃这个,这是规矩。”杏雨道。
阿笙拿起勺子挑了两口便搁下了,她在座位上扭了扭,又开始拽杏雨的袖子,“安之在哪里?”
“怎么了,是宫宴不合甫夫人口味吗?”元妃抿了口酒道。
阿笙看了她一眼,离得近了,更感觉到她的不友好,她眼圈一红,“我想找安之……”
甫怀之很了解元妃,在这种时候,她喜欢端着,这是她一贯所享受的高高在上。于是听到阿笙的哼唧,她再想看她笑话,也只是刺了句“甫夫人真是与甫大人伉俪情深”便罢了。
坐在她左侧的韩秀姬路上耽搁了些时候,这会儿刚刚入席,她听到元妃的话,将目光投向垂着头的阿笙。
又是一道让人不安的打量,比刚刚还要不友好。
阿笙整个人抖了一下,彻底哭出来。
“我、我要去找安之……”
杏雨看了眼元妃和韩秀姬,蹲下身给阿笙递上帕子,小声道:“夫人再忍忍,不要给大人添麻烦。”
“阿笙没有……”她抽泣着说。
韩秀姬拎了壶果酒走到阿笙的席边,“早想结识一番甫夫人……”
她的话到一半停下了。
阿笙今日穿的是临时赶制的礼服,领口有些大,韩秀姬居高临下地看着,便将她锁骨处的几枚红痕收入眼底。
她原想,甫怀之娶了个傻子,真是大快人心。但这傻子养得如此娇嫩,身上带着亲密的痕迹,让她压在心底的恨意立刻翻涌上来。
如果不是甫怀之杀了她父亲,她怎么会家势败落,怎么会名声被毁,她被逼嫁给那德州知府,被折磨数年,老头早没了能力,于是惯爱鞭打她助兴。
韩秀姬日日身上带着的,都是各种伤疤。
她恨恨地看着阿笙,咬牙切齿:“甫怀之那个低/贱的下等人,找你这么个傻子真是正相配。”
傻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大概是被骂了都不知道,韩秀姬心里并没感到畅快,她心里的怒火更重了。
她们说话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人还是能听清的,几个妃子互相递眼神,远处的各位夫人、郡主也时不时往此处瞥一眼。
正当元妃要开口打圆场时,阿笙突然起身,她劈手夺过了韩秀姬手里的酒壶,将里面的酒泼向她。
“你个坏人!不许你骂安之!”
她害怕的要命,但还是用圆圆的大眼睛瞪着韩秀姬,意图摆出凶狠的样子。
一整壶酒都泼到了韩秀姬脸上,将她敷的铅粉和胭脂化开大半,她脸色渐渐狰狞起来。
杏雨很快意识到,这件事比她以为的,要更严重。
两个小太监急匆匆跑入大堂中,新帝刚刚听了个头,便见甫怀之蹭得站起来,往后殿而去。
他口中“爱卿”两字还没出口,听那小太监结结巴巴地将后半句说完:“……韩夫人把甫夫人的丫鬟刺伤之后,将甫夫人给挟持了。”
新帝立刻顾不上那点被忤逆的不快,忙道:“赶紧去叫人啊!还等什么!”
等新帝拉着一群侍卫和韩照赶到时,韩秀姬正拿着一把匕首架在阿笙脖子上,与几步开外的甫怀之对峙。她脸上的妆脱了大半,铅粉与胭脂晕在一起,看着十分可怖。
“姐你在做什么!”韩照大喊。
韩秀姬已经听不到任何人说话了,她眼中只有不远处的甫怀之,她死死盯着他,“你要付出代价!甫怀之,你一定要付出代价!”
甫怀之往前走了半步,他背对着众人,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情,只听到他说话,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不疾不徐地问:“你想我付出什么代价?”
“我要你死!不对,那太便宜你了……”韩秀姬癫狂地絮叨,“我要你受我受过的苦……我要你尝尝被人耻笑,一日日绝望的滋味……”
她手上的匕首随着她激动的言语而晃动,在阿笙脖子上划过几道红痕。阿笙已经彻底吓呆了,整个人哭得发抖,她看到甫怀之,就想往他的方向跑,被韩秀姬扯着头发拽了回去。
“阿笙,不要乱动。”甫怀之沉静的嗓音奇异地将她安抚住,他继续问韩秀姬,“你要想好,你想我付出什么代价,有些事你的弟弟已经在做了。”
“那不够!”韩秀姬歇斯底里地吼道。
“那么,此时此刻立竿见影的代价,你想我做什么?”
韩秀姬环视四周,她的目光在一张张惊恐的脸上划过,整个中都城,整个大缙朝的权贵都在此处,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你跪下,你向我下跪!”
甫怀之并不跟她谈条件,他立刻撩起官服下摆,重重跪下。
膝盖与汉白玉的地面相撞,发出“咚”得一声,那声音响得每个人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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