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吓一跳,捂着耳朵回头,见是他,拍拍手笑,“好啊,好啊。”
“不过不会陪你太久。”
“妹妹要走吗?”
“唔,说不准什么时候。”
“我会想她的。”阿笙垮了脸。
“你这小东西,人还没见着,心就跑了。”甫怀之捏她的后脖颈,面上突然有些不虞。
阿笙只是很害怕陌生的境况,也不喜欢分离,她不会阐述这么复杂想法,只好将之简化,她上前抱住甫怀之,“你不要走。”
甫怀之面上的不虞退了下去,拍拍她的后背,挂上几分比刚刚真情实感多了的笑,“我一直在这。”
第15章 画中人 ...
二林之前接了甫怀之的授意,为云婉收拾的院子在整个秘书监府的最西头,和甫怀之的院子整隔了中间的花园。甫怀之很不喜欢不熟的人与他分享私人空间,让云婉住进府里于他而言已经是破天荒的牺牲了。
这个院子现在正是被罚的明春负责扫洗的地方。
明春在这废院子里呆了几个月,每日百无聊赖,还没有油水。远远见着二林领了个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美人过来,心里头先是一酸,再是一喜,决心抓着机会要好好表现一番。
云婉今年不过二八年纪,灵秀貌美,又是正妻所生,上面一个不到二十就中了举人的亲哥哥,下面有俩对母亲言听计从的小娘生的弟弟,她自小便是被夸着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因此人虽尚算聪慧,但也未识人间苦,多有天真。她以为自己被母亲送给甫怀之,甫怀之看在她的家世、才情、相貌上,便会对她好,就像她父亲对母亲一样。她在心中已经半是将甫怀之当自己夫君看,明春来与她讲府里内务,她便拿人当好的,仔细听她说了一番。
按甫怀之对外说法,他家里人丁稀少,父母早亡,到他这一代除了老家的远亲,就只有他一人了。有传言说,七八年前他在南人朝廷为官时,有过一个未婚妻,但入了大缙朝之后,甫怀之没正式娶过妻纳过妾,前些年房中有收几个美人,宠幸不过几月又转送给了朝中同僚。
府里没别的主子,关系很简单,明春说来念去,不过是些下人安排,再是甫怀之的吃穿住行偏好,他对外物有些讲究,但并不要求多精细,对下人甚少苛责,是个很好的主子。
要说这府里唯一的异数,就是阿笙了。
明春言及阿笙,险些脱口而出“那傻子”,看云婉言谈文雅的样子,她换了个形容,“那位姑娘,头脑不甚灵光,大人见她可怜才收养的,姑娘您见到了要小心,莫要被她伤到。”
“甫大人收养了她?”云婉讶异。
“春日里大人出门见到的,就领回府里养着了。”
云婉心道,甫怀之竟这样有心?若是真如此,那关于他的传闻就不可尽信了,这倒是一大善人之举。
她心中不完全相信明春的说辞,与她耳闻的甫怀之不甚相符,总归想眼见为实。
这机会来的很快,第二日,余氏便借着将女儿的衣物用品送来的由头,让云婉的贴身丫鬟端着一副前朝字画和一箱元宝来了府上。
云婉知晓母亲的意思,表面是拿东西拜谢主人家,实则当然是为了她父亲走礼。
甫怀之没怎么推辞便收下了,温和地询问她,“云婉小姐昨夜休息可好,一切都习惯吗?”
他说这话时端着一盏大红袍立在窗边,清俊的面庞藏在袅袅热气后面,有些看不分明,日光洒进来,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高挑、修长、挺拔,就像是一棵雨后葱茏的柏,又像是晨光里苍劲的竹。
云婉垂头,“尚可,多谢大人关照。”
甫怀之呷了口茶,又道:“听闻云婉小姐擅长工笔,桌上有则在下刚刚画的小像,可否赏光一评?”
云婉的画和人一样出名,她外祖父常怀将军夸她,中都多少儿郎不如她一笔。
“云婉献丑了。”
她口中说着,脚下往书桌方向走去,桌上铺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作,花团中坐着位手捧蝴蝶的姑娘,这画用色大胆,笔法很细腻,虽然构图有些太过偏移,但仍不失为一副佳作。
“大人功底深厚。”云婉诚心诚意赞了一句,“栩栩如生。”
“这副画,是我摹的。”
云婉闻言又拿起画仔细端量一番,这副画内容她未曾见过听过,观其用色下笔手法也不是她熟悉的,“恕云婉才疏学浅,不知大人临摹的是哪个大家作品?”
甫怀之轻笑,“云婉小姐随我来一观。”
云婉落在他身后两步远,随他出了书房拐进了园中。
“阿笙。”
一进园,云婉就听到甫怀之扬声叫人,接着一道藕荷色的身影从假山后冲出来,直直到甫怀之面前才停下。
“你来看打架吗?”那道身影发出一记脆生生的疑问。
云婉这才看清眼前是个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圆脸姑娘,她正双手环着甫怀之的腰,仰头与他说话。她长相颇甜美,又有些眼熟,云婉环顾四周景致,想起这就是甫怀之画中的人与景。
“什么打架?”甫怀之为阿笙抆拭鼻尖上细密的汗。
“大虫,小虫,唰唰唰。”阿笙连说带比划。
“我来是要给你介绍个妹妹。”甫怀之道。
“昨天那个吗?”
“嗯,昨日与你提过的那个妹妹。”
阿笙像是才发现身边有人,她转过脸看了两眼云婉,突然扭头埋进甫怀之怀中,再不肯抬头了。
云婉面色有些僵,明春不是说甫怀之房中无人吗?甫怀之带她看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甫怀之一手揽着阿笙,一手指向园中,“这便是在下说的原作,应物象形。自然之美,不可道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