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流。”明春道,“也不闹。”
“这傻子倒是省心,我们村儿里的那个傻子,惹急了会打人的。”
“喂!”一小厮朝阿笙吼了声,看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觉得十分有趣,他上前推了她一把,瘦小的傻姑娘踉跄站稳,半张着嘴,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甫怀之到后院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几个下人围着阿笙,哄笑着,一边拿小石子儿打她,一边推搡她。阿笙虽然是个傻的,但也知道疼,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怎么也躲不过这些人的捉弄。
甫怀之背着手立在门口,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神情淡漠地扫过这些下人。
“去叫一下刘风。”甫怀之吩咐二林。
院子里一片死寂的安静。
阿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前她也受过不少这样的围攻,总是要等人散了才能停下的。但刚刚欺负她的人现在还在她身边跪着,危险还没解除,她继续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过来。”甫怀之朝阿笙招了招手。
话出口,他反应过来这个阿笙是听不懂话的,皱了皱眉,往她的方向上前走了几步。
傻姑娘踉跄倒退,发出尖锐短促的一声“啊”。
“别叫。”甫怀之在她肩上虚虚拦了下,“我不打你。”
话音落下,他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句废话,小傻子非但没平静下来,反而因为他的靠近而又发出几声短促的尖叫,双手胡乱对着他挥动。
刚刚这么一出受欺负,她脸急得红了,眼睛也红了,整个人看上去减了几分傻气,便更是像甫怀之记忆中的“阿笙”了。
甫怀之沉了气,他眼睛落到小傻子细细的手腕上,因着袄子短小而露了一大截在外面。他上前拉住傻姑娘细小的手腕,扯着大步往外走。小姑娘瘦的很,一把握下去全是骨头,人此刻还在细细的打颤。
二林领着刘风急急赶过来,刘风是甫怀之府上的老管事了,在路上问了二林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就知道要坏事。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问安,甫怀之便道:“自罚半月份例,下不为例。”
甫怀之驭人,最是讲权责。刘风是专管采买下人和教导规矩的,这次下人出这样的事,他难逃其咎。
刘风磕了头便溜溜下去了。那几个下人的处置还要他来忙,罚半个月例钱,想来主子也没真当回事,打几个板子就成了。
阿笙呆呆地看着甫怀之的背影,眨了眨眼睛。甫怀之一来,那些人便不再打她了。阿笙别的事不懂,跟疼有关的事她很懂。
老奶奶和高个子也是这样,他们一来,那些人便不再打她了。等到她找不到他们了,挨打的比以前多更多,还总会挨饿。
甫怀之不知道身后这个小傻子姑娘,这会儿在默默将他与不挨打画上等号。前几日他派出去的人来信,说查到津府远郊的一户人家,那人家里有个傻子儿媳,叫阿笙,便是巴掌脸大眼睛的长相,前些时候走丢了。
甫怀之这番来找阿笙,便是要带着她亲自去确认一下。
对这件事,甫怀之不欲太多人知道,他让轻便马车在后门等着,随行的只有二林一人。
二林原是车夫出身,驾车技术一向不错,马车跑的飞快,不过多时便出了城。
没有挨打威胁的阿笙又恢复了原本的呆愣愣的样子,坐在马车的一角一动不动。甫怀之偶尔视线扫过去,见她半张侧脸,看不出痴样,倒有几分恬静。
那户人家所在的村子,离着静寺所在的盐山,有四十里地的光景。
等到了地儿,甫怀之没有下马车,他让二林牵着阿笙在房前与那户人家交涉。
那人家的房子坐落在村外沿,破落非常,院子连个篱笆都没有,房门更是烂的几乎不挡风。出来说话的是个佝偻的老汉,带着他矮小的儿子。他儿子脸看着并非稚童,身材竟是连一般人的腰高都没有。
甫怀之将马车帘子掀开些,观察这对儿父子的言行。
那老爹看到身着细布的二林,便腆着脸凑上前笑,一口一个“老爷”“郎君”,他言及傻姑娘是他买的儿媳妇,之前与儿子一起上山拾柴,自己走丢了,此番多谢郎君将人送回来。
那异于常人的儿子一直没说话,眼神落到傻姑娘身上,更多还是惊讶。惊讶过后神色就有些复杂了,半是怜悯半是埋怨。
二林状似无意与老头闲扯:“老爹是在哪儿买的儿媳?”
“一户逃荒的人家,从恩州来的。买她的时候生着病,她家里怕是嫌拖累,三张大饼就卖给小人家了……”
这些都是先前底下的人已经探过的消息,但亲耳听到那老头说起人是恩州来的,还是让甫怀之心底有些异动。
二林诱哄着老头多说些,听他对细节描述的十分笃定,见他其余行事也就是个普通庄稼汉,确实不像假话。打听到这儿,二林借口回车拿东西,要向甫怀之请示下步。
不料正在此时,一直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阿笙,在二林转身的瞬间突然暴起,她没什么声响,闷头直直地冲向马车里。
阿笙知道甫怀之就在车里,眼前的老头是会打人的,她多喝一口汤都要挨巴掌,甫怀之在,便不会挨打,她须得跟紧了他。
二林没反应过来去拦,眼见着小傻子一阵风似的爬上了马车,一下子抱住甫怀之的手臂。
“啊!”她张嘴蹦出一个字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甫怀之。
第3章 拨浪鼓 ...
小傻子的动作很突然,甫怀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有些怔愣地和那双大眼睛对视了几瞬。又看了眼挑开帘子的二林,才在贴身小厮担忧的目光中缓过神来。
甫怀之往回抽手臂,小傻子人虽瘦弱,劲儿却不小,她下手不知轻重,隔着春衫死死掐着甫怀之的皮肉,一时竟让人挣不开。
“你且放开。”甫怀之去掰她的腕子。
阿笙见他要脱离,嘴里“呜呜”两声,抱得更紧了。明春照顾的不走心,她指甲颇长也没给打理过,挣扎间刮在甫怀之手背上,瞬间挠起了几道红痕冒了血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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