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酒醒来时,天色已经黯下来,朱红色的窗棂,映着一方黑沉沉的天幕,天幕上缀着一轮幽月。
温酒酒扶着脑袋,忍着浑身的不适,坐起身来。
“姑娘,您醒了。”一道人影立在烛光里,听见她的动静,欢喜地转过身来。是个清秀的小姑娘,身穿白色侍女服,今日温酒酒还在浴池边见过她。
昏过去之前的影像浮现在脑海中,温酒酒心底一惊,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她身上被套了一件蚕丝面料的亵衣,料子皓白如雪,找不到一丝瑕疵。
她掀了掀衣襟,往里望了望,那件绯红色的浸了水的肚兜也被换下,换成了件冰蓝色的,很是扎眼。
她花容失色,失声道:“谁替我换的衣裳?”
“姑娘莫急,是奴婢替您换的衣裳。”白衣侍女见她满面焦灼之色,笑了一笑,连忙安抚道,“您昏过去后,是大公子将您从水中捞出来的,不过您勿需担忧,大公子捞您的时候,扯了一块布,将您好好裹住了。”
解释了,反倒更像欲盖弥彰,温酒酒无法想象,傅尽欢如何在不看她的情况下,用布将她裹住从水里捞上来。
她这回算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傅尽欢看光了,偏偏他看的时候,必定是一双凉薄的眸子,看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与看一个胖花瓶没什么两样。
“醒了?”
说曹操曹操到,温酒酒这厢才想着傅尽欢,门口就飘来了傅尽欢的声音,如她所想那般,声音冷冰冰的,不掺杂一丝感情。
“见过大公子。”侍女福身。
“将药端过来。”傅尽欢负手走了进来,身上似乎还披着一层月色,泛着幽幽的冷意。烛火映出他的眼眸,眸色幽深,不掺杂一丝感情。
“是。”侍女应道。
温酒酒昏迷前吐了血,她刚才以为是傅尽欢替她换的衣裳,吓得魂都飞了,这会儿回过神来,觉得心口处一阵刺痛,好似被针扎出了千疮百孔。
那浴汤折损寿数,果然不假,这才泡了一回,就吐了血,真泡上个七七四十九天,小命都没了。
温酒酒垂下脑袋,暗自思索着,如何从傅尽欢手里脱身。
白衣侍女去而复返,这回手里捧了个木托盘,托盘中放着一碗乌黑的药汁。
侍女捧着托盘,走到床前,半蹲下,举起手中的托盘:“姑娘请用药。”
温酒酒扭过脑袋,浴汤泡一泡就能折损寿命,这碗药下肚,谁知道会不会要她的命。
“我没病,不用喝药,谢过大公子好意。”温酒酒抿紧了唇。
傅尽欢显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此药不会折损寿数,反而有延年益寿之效,每次沐浴完,需服上一碗,否则,以你的身体撑不到四十九天后。”
温酒酒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震了一下。
傅尽欢唇边隐隐又浮起浴池边见到的笑意:“你可以不信。”
这次笑容一闪而逝,却叫温酒酒和侍女都捕捉到了,温酒酒一愣,没领略到他笑容的深意。侍女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不信,除非你自己先喝一口。”温酒酒面上浮起倔强之色。
傅尽欢的信用值早已在她这里透支,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恼傅尽欢,才招致这么一场灾祸,现下傅尽欢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不敢信。
傅尽欢默了默,就在气氛僵持,温酒酒以为傅尽欢会冷着脸,叫人进来押着她服药时,傅尽欢动了。
他走到床前,端起搁在木盘上的药碗,轻轻抿了一口药汁。
这下换温酒酒震惊了。
她知道,傅尽欢是刀俎,她是他案板上的鱼肉,纵使她拒绝服药,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有一堆人冲进来,押着她服药。
她事事顺着傅尽欢,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反而被逼迫泡了一回药汤,折损自己的寿命,反正今日是在劫难逃,傅尽欢让她不痛快,她也要傅尽欢不痛快,这才敢与他叫板。
其实她心底也是发虚的。
傅尽欢竟然真的喝了一口,这叫温酒酒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过来。
“现在你可以喝了。”傅尽欢放下药碗。
温酒酒伸出手,端起药碗,抵在唇边,一口抿尽。
她心中着实被傅尽欢的举动惊到,服药时并未注意,她抿住的碗口,正是之前傅尽欢抿了一口的地方。
傅尽欢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畔,眸色深了深。
药汁微苦,温酒酒舌头一阵发麻,她将药碗放回去,张开嘴,呼了一口气。
“还有别的要求?”
兴许是温酒酒的错觉,面前这个傅尽欢,好像变得很好说话,他居然主动问起温酒酒的需求。
“……我饿了。”温酒酒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碗苦涩的药汁在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