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一来,林鸢也用不担心他们还会为难自己,也不怕他们给她的货以烂充好,既然进了他们家的货,他们就是拴在一起的蚂蚱,如果林鸢的客人吃鲭鱼吃出了问题,他们也摘不掉。
周群和弟弟对视一眼,皱眉问道:“林小姐,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林鸢语气格外认真:“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周群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周山会意,回店铺的桌下面取来小账簿,对林鸢说:“我们这边鲭鱼的批发价是5块/斤,你看大概需要多少……”
林鸢从周家店铺出来后,直接回到万宝码头停车场,开着小货车回家了。
看着林鸢远去的背影,周山看看账簿,又看了看他哥:“哥,那件事咱们还继续吗……”
“算了。”周群抖了抖塑胶手套,沾在上面的鱼鳞簌簌往下掉,“人家一小姑娘做生意也怪不容易的……”
周山心里腹诽,之前是谁说海产生意就不是小姑娘能做得来的,不死在他们手上,迟早也得死在别人手上?
正如林鸢所想,周家俩兄弟虽然碍于蔡老板,不敢明面上动林鸢,暗地里却没少琢磨坏主意,门口泼粪、扎轮胎这样的缺德事他们都干得来。他们兄弟俩就这性格,若吃了亏,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鲭鱼那件事,钱倒是其次,关键是折了他们兄弟俩的面子,而林鸢主动上门来,要求进他们家的货,这面子算彻底讨回来了。兄弟俩面子有了,而林鸢长期从他们这进鲭鱼,能赚的钱不比蔡东那单子少,兄弟俩也没有丝毫理由和动机去找林鸢的茬了。
***
隔日的黄昏,傅白舟按照约定,来她家楼下拿腌好的醉泥螺。林鸢没让他到家里来,跑下楼给他送了下去。
林鸢下楼的时候,傅白舟倚靠在车门上,穿着浅粽色的风衣,深灰色的牛仔长裤衬得一双腿笔直修长,黑色短发被风吹得微动,扫过温润深邃的眉眼,站在夕阳下,有些懒洋洋的。
房东刘阿姨和几个邻居大妈在单元楼中央的一颗歪脖子大树下打牌,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不时抻头往这边看。
林鸢也没在意,跑过去,把醉泥螺往他怀里一塞:“省着点吃,我家就这一个大玻璃罐了,你吃完记得把罐子还我,”末了,小声补道,“我再给你做。”
傅白舟照例把罐子放到副驾驶座上,转过身,低头平视着她,蓝眸里带着微微的委屈:“为什么不让我上楼,还要你送下来……”
“家里没收拾有点乱,见不得人。”林鸢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他。放他上楼,林鸢可以预见到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强自留下来吃饭,扫荡她的食材,霸占她的厨房,最后还要来个彻底大扫除,不折腾到九、十点不算完。
林鸢摸摸下巴:“你这么爱吃醉泥螺的电话,我可以把腌制的过程发给你,你回去可以自己试着做。”
好歹也是三星主厨,学会醉泥螺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不学,我懒。”
傅白舟不知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幼稚和耍赖,只是他不傻,学会了拿什么借口来找她。
林鸢穿着卡通的家居服,因为天气冷了,而换上了毛茸茸的兔耳棉拖鞋,笨重的家居服衬得露出的脖颈纤细白皙,乌黑的头发柔柔地挽在耳后,温顺而乖巧地站在那儿,意外地有点萌。
傅白舟移开目光,清咳两声道:“……话说回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难得他会拜托自己,林鸢歪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帮忙的?
“是这样……”为了不暴露眼底的紧张,傅白舟有些难为情地偏开头,似是为了转移这紧张感,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车窗边缘划来划去,“明晚有一场宴会,主人是位很久没见的长辈,推脱不得,身边缺一个舞伴,想问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林鸢默了默。
他会缺舞伴?
林鸢认真地思考这句话的真实度。
“我考虑一下,如果店里不忙的话……”林鸢思忖着启唇,还未说完,只见傅白舟眸子闪起了一道亮光,极快地接道,“不忙的话就可以是吗,那我明天晚上六点半来接你,就这么说定了。”
“……”
林鸢没跟他较真,被楼道里的穿堂风吹得有些冷,原地跺了跺脚道,“那我先上去了,我锅里还煮着东西……”
“嗯,上去吧。”
傅白舟冲她挥挥手,目送着她一路小跑,噔噔噔上了楼梯。直到听到楼道里响起开门和关门声,傅白舟才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引擎,慢慢地向后倒车。
“哎我说,现在小姑娘可真不检点,一周换一个男人,直接就往家里带,这回不知道傍上了哪个大款,你瞧那车看起来就不便宜……”
“你说得是住在你楼上的那个租户?”
“可不是……”
“你话可不能乱讲,那小姑娘我看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上回我菜买多了,那小姑娘看见了,还主动过来帮我拎菜呢。”
“我能乱说吗,我上回亲眼看见的,开着窗户往楼下喊,让她男人去买盐,也不害臊……”
车窗是开着的,那些大婶们碎嘴的闲话,被风直接送到了傅白舟的耳旁。
“嘘,小点声,别被人家听见了……”
“你放心,离得这么远,听不见的……”房东刘阿姨出了张牌,话音刚落,才注意到刚刚等在林鸢楼下的那个小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倒车开到了她们坐着的这棵树旁边了。
傅白舟的手肘搭在车窗边,冰蓝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薄唇抿成了一条弧线,似笑非笑。
刘阿姨心里打了个突,忙装作没看见,怼了怼旁边的陈大妈,催促道:“快出牌呀。”
傅白舟冷冷地哼了声,关上了车窗。这些上了年纪的八婆,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八卦别人的生活和说闲话,简直是无聊透顶。
他从来没在这样充满市井气息的地方生活过,在英国,邻居之间很疏远,或者压根就不认识,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些人,可以向一个她们完全不了解的人口出如此恶言。
他脾气向来好,那些人的话着实把他惹火了,以至于第二天他来接林鸢时,再次看到那颗歪脖子树,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烦躁。
然而,在看到从昏暗的楼梯里,踩着细高跟鞋缓缓下来的那人时,所有的情绪刹那间被清空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甚至连呼吸都静止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