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王!不可以!”叶阁老断然道,“我本就已是风烛残年,以我一身热血清正这大魏朝纲,已是值得!”
“阁老大人,你不值得因他而死,”楚卓然看着那面目可憎的楚烈,却是淡笑一声,“你看看他如今模样,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楚烈如今满脸都是红斑和水疱,几乎分辨不出他原本模样,哪里还像个人,分明就是个怪物。
楚卓然抬手一挥,紫宸殿的两扇朱漆木门顿时开启。众人看见殿外的汉白玉阶上,扶拦上,廊柱上,雕着龙纹的地面上,到处倒着靠着鹰扬卫的尸体,他们的鲜血汇流在一处,顺着地面上的龙纹,顺着汉白玉石阶汩汩流下。
而汉白玉阶下,站满了楚卓然的人,他们全都身穿着宦官的服饰,但那一身遮挡不住的戾气就如一柄柄饮过血的利刃簇立在这将暗未暗的黄昏。
这根本称不上是一场交锋,这只是一场剿杀,双方实力从一开始就太过悬殊,注定要成为一边倒的结局。
见楚烈挟持着叶阁老要往外走,楚卓然的手下顿时齐齐张弓搭箭对准了他。楚烈回头看了楚卓然一眼,又将手中刀刃往叶阁老的脖子上再抵进一分,楚卓然高声向着殿外弓箭手喊道,“让他走!”
那一众弓箭手立刻听命分开一条道路,却依旧是张满着弓,将箭尖对准了楚烈,防备着他突然暴起。
楚烈冷笑一声,将叶阁老挡在身前向外走去,这些人当真就是些傻子,为了一些微不足道之人,为了一些微不足道之事,屡屡放过自己最可怕的对手。只要他活着,便就有以后,只要有以后,他就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所以无论是楚玄,又或者是楚卓然,最终都会输给他,因为他们给了他机会,因为他们没有赶尽杀绝!
“秦王。”被他挟持着的叶阁老却是突然道,“你看,我方才说什么了,旭日终会升起,朗朗干坤,终是容不得妖魔鬼怪。”
楚烈并不回答,只是一路用叶阁老防备着弓箭手的偷袭,楚卓然带着手下紧紧跟在他身后。叶阁老始终一脸镇定,身不由己地被楚烈一路拖行至朱雀门。
朱雀门前四处倒着鹰扬卫的尸体,楚卓然所言不错,宫门已被攻破。外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不知何时包围而来的中军将士,看见楚烈挟持着叶阁老出来,他们全都持戈指向他,却是听见楚卓然淡然的声音远远传来,“让他走!”
云王行令如山,中军将士们脸上连一丝疑惑都未流露,便齐齐让开一条道,由着楚烈过去。楚烈冷笑着回身看了楚卓然一眼,继续拖着叶阁老倒退着前行。楚卓然始终沉着脸跟着他,而中军的大批将士全都跟随在楚卓然身后。
天色已是蒙昧的灰,金陵城中华灯已上,百姓因为畏惧瘟疫之故都早早闭门不出,听见这大街上的异响,却又一个个开窗探头窥视,就见长街之上,墨色甲胄汇成一片,如林的枪戈直指向一人。那人手中挟持着一名身穿蟒袍的老者正步步退后,他面容上的红斑与水疱在路旁的灯光映照下清晰可见。不少百姓惊呼出声,只当这是哪里逃出来的瘟疫病人,正被禁军追赶包围。他们连忙去检查门扉是否锁紧,生怕那瘟疫病人突然闯入,将疫病带给他们。
将要入夜的金陵城中,万物俱静,只有中军将士那齐齐前进的步伐声响彻长街。楚烈倒退着拖着叶阁老走了很远,从皇宫自内城东门,又从内城东门至外城东南门,终是出了金陵城。
“云王,给我一匹马!”楚烈站在金陵城的护城河畔冲着楚卓然喊道,“你最好别动什么手脚,否则——”
楚卓然右手一抬,立刻便有人牵来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将马缰交至他手里。他牵着那匹马向着楚烈行去,“放了叶阁老,告诉我皇上在哪里,我就放你走。”
“呵,我凭什么信你?”楚烈冷笑道。
“谁都知道,我不会食言。”楚卓然淡淡道。
“哈,不错!云王一向信守承诺!”楚烈大笑出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越发狰狞起来,“皇上在玉山别宫西南方向五十里的一处庄园之中!让马过来吧!”
楚卓然松开缰绳,在马臀上轻拍,那匹黑马立刻向着楚烈小步走去。待那匹黑马行至身前时,楚烈猛地将叶阁老往楚卓然怀里一推,迅速翻身上马,他在马上看着刚扶稳了叶阁老的楚卓然笑,“你就是因为这般天真与骄傲,才会失去苏雪君。”
楚卓然脸色一白,就见楚烈骑在马上仰头望了一眼全然暗下来的天,低头冲着叶阁老笑,“阁老大人,你看见旭日了么?我并没有。”
语罢,他一夹马腹,黑马嘶鸣一声,载着他冲入茫茫夜色之中。
“云王!你还不让人去追!”叶阁老急急道。
“不必了。”楚卓然只是看着楚烈远去的方向道,“我们去救皇上才是要紧。”
夜色越发地沉了,楚烈骑在马上一路疾驰,有仲冬寒夜的冷风呼啸在他耳边,刮得他面颊生疼。楚卓然果然没有追来,他猜到了楚卓然会去哪里,楚卓然一定会先去救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