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形消失在湖面的瞬间,萧承煜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抓了一下。他面色微变,心中骂道,那个暗卫怎么回事,叫他看着点,怎么半天不见人影。
就在他绷紧心弦,心念百转间,湖面传来“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林妙音从水底钻出,手中举着一枚被湖水洗得发亮的金簪,高兴地说道:“找到了!”
她抓紧着金簪子,从水中慢慢走回了岸边。
嘉和长公主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明明她在水底下安排了杀手,怎么叫她安然无恙地上岸了。
她并不知道,方才在林妙音下水前,萧承煜已秘密命暗卫去了岸边,那名杀手还未来得及下水,就被暗卫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现下连尸体都化成了水。
林妙音握着簪子,开心地奔回三楼,浑然不觉与危险抆身而过。她浑身都是水,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大片水渍。
好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她半点不觉得冷,不过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刮在身上,还是有些许寒意的。
林妙音抱着胳膊,抖着身上的水,哆嗦着将簪子递给嘉和长公主:“长公主,您的簪子。”
“大胆,见了长公主,不行跪礼,是为大不敬!”嘉和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厉声喝道。
嘉和长公主抬手,制止了侍女的斥责,将林妙音手中的簪子接过来,插回发间:“侯爷身边向来人才辈出,这位妙妙姑娘虽身为女子,身手却不比男儿差,不该拘于俗礼。”
林妙音被水泡得发僵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长公主谬赞了。”
她如何不知道嘉和长公主的敌意,方才嘉和长公主分明是故意将簪子掉落在水里,点名要她去捡,不安好心。
林妙音原以为她会在水中动手脚,下水的那一刻,已经做好准备,熟料她把簪子捞上来了,都无事发生。莫非是她猜错了嘉和长公主的用心,她假借簪子落水一事,只是想看她出丑罢了。
林妙音心中惊疑不定,面上不动声色。她的衣服都湿透了,湿气带走她身上的暖意,脸色隐隐透出几分苍白。
萧承煜极力克制着脱下身上的衣服,裹在她身上的冲动。他知道,那个人对林妙音的情念又在影响他了。他们虽然不共享记忆,但是彼此的思想和执念会互相影响,林妙音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已经为林妙音破过很多例,不能再当众为她失态。
他沉着脸,看了林妙音一眼,湿透的衣裳裹紧着林妙音的身躯,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萧承煜像是被烫了一下,慌忙错开目光,不自在地说道:“浑身都是水,还不快下去换身衣裳。”
林妙音就在等着他这句话,她心道,这个果然是她的承煜哥哥,明明一脸冷漠的表情,还是控制不住对她的关心,根本就是在假装无情。
也难为她的承煜哥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视而不见,还要小心翼翼,将关心纳入命令当中。
林妙音颔首:“奴婢这就去换衣服。”
“等等,妙妙姑娘刚下了水,这一来一回,恐寒气入体,不如先喝杯薄酒驱驱寒。”嘉和长公主看向身边的侍女,眼中含着深意,“去取酒过来。”
“喝我这杯即可。”萧承煜抬手,从木盘上取了一杯酒,递予林妙音。
林妙音接了酒盏,尾指故意划过萧承煜的掌心,低声道:“多谢侯爷赐酒!”
萧承煜差点泼了杯中酒水。
林妙音将酒盏抵到唇边,一饮而尽。
这杯酒出乎意料的浓烈,甫一入口,便灼了她的喉咙,将她的心口灼得一片滚烫。
林妙音毫无防备,用手捂着嘴,咳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她将杯子放回丫鬟捧着的木盘上。
“光是一杯酒怎么够,妙妙姑娘这浑身的寒气,怎么说也得三杯才够。”嘉和长公主笑盈盈地说道。
她的侍女会意,走了过去,斟了满满两杯,递予林妙音。
林妙音抬头,对上萧承煜的目光。
萧承煜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就心软了。幸而一阵风穿过回廊,扑面而来,将他吹得清醒了两分。
他想起此行的目的。
他是打算叫林妙音看清“他”的薄情,知难而退。
而现在,就是很好的机会。
他犹豫了一下,心肠硬了几许,看着林妙音的眼睛,淡然道:“长公主叫你喝,你就喝。”
林妙音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嘉和长公主摆明是在欺负她,他怎么也帮着嘉和长公主一唱一和欺负她?
刚下肚的酒有些烈,林妙音的脸颊透出绯红,脑袋昏昏沉沉的,思考的速度迟钝了许多。
她只能饮桃花酒这样的淡酒,这种烈酒她是喝不得的,萧承煜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故意的,故意看着嘉和长公主欺负她,不但不帮她,还伙同嘉和长公主一起来欺负她。不光是这酒,就连方才嘉和长公主要她下湖,看她笑话,他也是在一旁帮腔作势。
林妙音回过味来,几乎要怀疑,面前这个萧承煜是假的。可是腰带一事,只有她和承煜哥哥知道,这条腰带被承煜哥哥藏得极为隐秘,就算被萧承煜找到,以萧承煜的性子,定会嫌它丑陋,不肯轻易系在腰间。
侍女不容她多做思考,将酒递到她的跟前。林妙音心头憋着一股委屈,接了酒盏,抬头将两杯酒饮下。
饮完之后,她赌气般地走了几步,一把将琉璃托盘上酒壶抢走,回头看了萧承煜一眼:“我身上寒气重,只是三杯又怎么够,当饮下这一壶,方能驱散这满身的寒气。侯爷,您说,是与不是?”
不等萧承煜反应,她将壶嘴对准自己的唇,咕噜咕噜将酒水饮下。
她喝得急,不小心呛了自己,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松开酒壶,边咳边喝,呛得满脸通红。
“够了。”一只手蓦地伸过来,夺走她手中的酒壶。
林妙音酒意上头,双颊晕开两团红云,像是抆了胭脂一般艳丽。她睁着朦胧的醉眼,期待地看着萧承煜。
她企盼萧承煜能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她,她希望他悄悄地告诉他,他并非故意帮着嘉和长公主欺负她,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酒一滴价值千金,经不起你这般牛饮。”萧承煜静静与她对视了片刻,终是漠然开口说了一句。